凡事忌滿,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情滿則傷。
太好的東西注定無法長久,因為人間世道太滄桑。她怕夢醒,更怕醒后的空蕩,還不如清醒著自己親手了結(jié)。
不是不想愛,只是愛不起。留央覺得與余霖真的不適合在一起,余霖是有頭有臉的名門望族,他的族人絕不會允許他這般胡鬧,而她呢?身陷沸沸揚揚的宮廷丑事。
留央是真得很想報答余霖,不想毀了余霖前程。
怎么辦呢?真是難啊。
每日依舊盡職當(dāng)個婢女,細心照料余霖起居飲食。
之后的每日,余霖出門前,他總會開心地留下夾著花的情詩信箋。
留央無奈道:“我不值得大人你如此相待?!?p> “央兒,我心甘情愿。那些詩都是給你的,喜歡嗎?”
留央笑了笑,心里悲涼,再美的詩句無法逆轉(zhuǎn)她的過去,她努力將自己所有的情都克制著。
“余大人,我們不合適。天下可愛的女子多得是?!?p> “央兒,倒是說說我們怎么不合適了?”余霖想讓留央撤下心防。
“大人沒發(fā)現(xiàn),我有了心上人?”留央胡扯道。
“央兒騙人,是嗎?”
“我怎么會欺騙大人?!绷粞氲讱獠蛔?,拉高了聲音道。
“你的心上人在哪?”余霖還是不相信央兒有了別人,“帶來看看?!?p> “嗯?!绷粞氘?dāng)時愣在原地,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圓不上自己的謊,隨口嗯下一聲。
可……難為了她,天上又不會掉情郎。
怎么才能找到一個能配合不露餡的人呢?
一天,二天,三四天……
“央兒,你的心上人呢?”余霖更是深信這丫頭片子是在誆她,當(dāng)是打趣著問道。
“他有些難為情?!绷粞氲皖^倒著茶。
五天,六天,七八天。
留央覺得真是度日如年,謊話看來要被戳穿。
天天收情詩,收得手軟心虛,日久情深,余霖的念頭不斷,她的煩惱也不斷。
只要余霖出門辦事,留央從來沒閑著,只等余霖前腳出門,她必定后腳跟上也出門而去。
找了那么多天,也沒找到一個過得去的男人。連“人市”,她都去淘過了,還是兩手空空,沒忽悠回一個男子。
留央失望而歸,坐在館舍里悶悶不樂,吹著夏風(fēng),搖著小扇,空著肚子。
留央思忖著要不全盤托出,或者是告訴余霖,她想留在高昌過自己的小日子。
眼前忽然飄過一道黑影,正要起身,一把劍擱在了留央脖子處,道:“莫要喊!”
崔留央對上了蒙面黑衣人,安撫著賊人:“不喊!不喊!壯士莫要殺我?!?p> “原來你還活著!”
“你認識我?”
“不知廉恥的女人!”
“你很討厭我?”
“你還有臉?!云南星真是瞎了眼!”
“的確,我配不上云南星?;蛟S這輩子都不會再見。現(xiàn)在我有了更好的歸宿。百鉞使臣即將打算娶我為妻。求壯士可憐可憐小女子?!贝蘖粞氚l(fā)現(xiàn)蒙面的人,居然能有那么多廢話,必是很想替云南星出氣,想用口水淹死她嗎?天上好不容易掉下一個男的,她必須好好珍惜,莫待無花空折枝。
“真是人盡可夫!若有更好的選擇,你是不是又會另擇高枝?”
“我是孤兒出身,自小已是窮怕了,想有個好的生活。”崔留央以帕拭著頭上冒出的汗珠,刻意嬌弱向著黑人挪了小步,故作風(fēng)情,以帕作扇揮動著。
蒙面人厭惡此女,正欲推開,為時已晚,方才崔留央揮著的帕子里含有藥粉,隨即那人一頭倒下。
“就你了!”自庖房黑影事件之后,崔留央早生了警惕之心,身邊備起了防身物,“自己送上門,可別怪我!”
吃力地將黑衣人拖到了自己屋里,取下蒙面巾,扔了黑衣,自言自語道:“得罪了!我做人還是厚道的,絕不會害你?!?p> 留央看著此人眼熟,來不及想是何人,且將人綁在床上,以布塞嘴。她二話不說,趕緊拎著竹籃上藥鋪。
黑衣人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被綁在床上動彈不得,郁結(jié)吃了悶虧,恨不得一刀宰了惡女崔留央。
吱嘎,門打開了,崔留央端著兩碗煮好的湯藥過來,看到人醒了,端詳一看:“承將軍?”
承武略火星四濺,眼睛怒睜,一副要將人生吞活剝的樣子。
事情都這般了,崔留央硬著頭皮,心想,此人本來就厭惡于她,再添一樁不良之事,總歸不過是厭惡兩字,那就徹底厭惡也罷,客氣了也白搭,似笑非笑道:“承將軍人長得好,家世也好,若是你不介意,我會毫不猶豫委身將軍?!?p> 委實是不要臉的女人,承武略心里暗暗唾棄。
崔留央手帕揮動間,承武略再次昏睡過去,慢慢將湯藥喂入其口。
天漸暗,人漸醒,只是酥軟無力,發(fā)不出一絲聲響,可惡的女人,不知對他下了什么毒手。
崔留央估摸著曼陀羅的藥性,算了算時辰,替承武略松了綁,取下塞口布。
承武略一肚皮的氣,無奈栽倒在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手上,宛如牽線木偶,隨著女子擺弄。
這個傷風(fēng)敗俗的女人,著實沒臉沒皮,竟然與他手拉著手,去見另一個年輕男子。
承武略半是清醒半是迷糊,待到醒來身在野草堆中,根本記不起當(dāng)時具體情形,再回四方館暗中打探,只剩百鉞使臣余霖,再也看不到崔留央。
承武略瞞得眾人私入高昌,幽會翟家女,不料遭遇朋友賤妻。若是再遇,發(fā)下誓言,定將其千刀萬剮了去。
可之后,四方館舍里再無人可尋,余霖不久返還百鉞。承武略心中驟然升騰的怒意,窩著的火已然無處散去,憤憤對著長空自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