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南宮三公子
南宮家族,大司馬府。
西廂偏隅。
一襲白影依窗盤腿而坐,夜風吹動三千墨發(fā),白衣勝雪平添幾許遺世獨立。
修煉已是至關(guān)處,絕美的容顏上慢慢滲出如珠細汗,濃郁的靈力充斥著整個房間,卻始終無法聚集于丹田,亦無法沖破那層困擾他多年的阻礙。
“噗!”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又失敗了!
“公子!”守在外面的君生猛的推門而入,疾步上前將南宮絕扶到床上。
“公子,還是不行嗎?”君生小心翼翼的問。
南宮絕蒼白的臉上滿滿皆是疲憊,無力的搖搖頭,“看來無名大師所言不假,我天生六脈缺一不全,是無法再有所修為了!”
“不,不會的,公子,你天賦異稟,十年前就已經(jīng)進階幻體,終有一日,你定能修成神體功德圓滿!”君生堅定的握起了拳頭。
南宮絕苦笑,“你也知道,十年了,我仍然停留在幻體階段,始終無法進階魂體,這說明什么?”
君生噎了噎,眼眶一紅,抹起了淚。
“別嚎了!”南宮絕無語的翻了個白眼,“你是怕大哥和二哥不知道我的隱疾是吧?還是嫌我太平日子過久了不夠命硬?”
君生唬的一個激靈,立刻捂住嘴,戒備的跑到窗口往外看了看。
見外面一片幽靜,他舒了口氣,折回身壓低聲音說道:“公子,大公子明兒就從九重宗學(xué)藝歸來,陛下已經(jīng)指明要將他編入禁衛(wèi)軍了,大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沒有拒絕陛下的‘好意’!”
“大哥的修為如今在年輕一輩中遙遙領(lǐng)先,陛下器重他,那也是理所當然!”南宮絕神色淡淡,白玉般的手指接過君生遞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
“可是,禁衛(wèi)軍是陛下的親信,只忠于陛下一人,大公子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明擺著要幫著陛下對付大人嗎?”
“休得胡言亂語!”南宮絕冷眸微沉,茶杯重重的落在小幾上,卻未濺落一滴茶水。
“父親是陛下的臣子,大哥也是陛下的臣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都是為皇家效力,分什么彼此?再讓本公子聽到這些渾話,仔細你這張嘴!”
君生嘴一癟,不服氣的嘟噥了一句,“不說就不說,誰不知道陛下忌憚著南宮家,這樣明著拉攏大公子分明就是不安好心嘛!”
南宮絕一記眼刀飛來,君生立刻抿緊了嘴。
主仆二人各懷心思,一時間竟無語。
不多時,門外傳來一陣叩門聲,“三公子,大人回來了,請三公子去書房一敘!”
南宮絕站起身,披上外袍,負手出了房門。
穿過竹苑,經(jīng)過九曲長廊,來到東廂紫竹園。
東院是南宮堇和夫人宋彩的住所。天色已晚,南宮堇剛剛把夫人哄睡著了,一出來便和南宮絕碰了個正著。
“母親睡了?”南宮絕頓住腳步,朝南宮堇微微低頭致意。
南宮堇輕嘆一聲,濃眉緊鎖,“仍是睡的不安穩(wěn),夜夢頗多,易受驚,醒了就難再入睡了!”
整個東鄰國的人幾乎都知道,南宮堇寵妻入骨,發(fā)妻宋氏只生了南宮絕一個兒子,因身體長年抱恙,再無所出,故南宮絕成了南宮夫人的心頭寶,手心肉。
世人也都知道,南宮堇另有一位神秘的妾室,這位妾室還是當今皇后的親妹子,下嫁給南宮堇后一口氣為其生下兩個兒子,可謂勞苦功高。
可是,沒有人知道,四大家族之首的南宮世家家主南宮堇,卻在感情上有著不為人知的隱痛。明明深愛著發(fā)妻,卻偏偏讓妾氏殷菲在愛妻之前為他生下兩個兒子,雖然再不曾踏入殷氏的房門半步,但傷疤已經(jīng)留下,再無痊愈的可能。
宋氏的心病造就了她半生的隱疾,以至于她連自己最親最愛的兒子也無力親自撫養(yǎng),加上南宮堇公務(wù)繁忙,無暇顧及幼子和弱妻,讓他們母子倆明里暗里的遭了不少罪。
如此,對這個從小天賦異稟的嫡子,他是又愧疚又疼愛,不知道該怎么對他才算盡心盡力。可偏偏,南宮絕性子淡薄,如遠山靜水,不喜人親近,不善言談,像被世人遺忘的風景,雖絕世無雙,卻是那樣的不真實。
父子倆肩并肩的走在一起,沒有只言片語,氣氛有些冷凝。
知道兒子寡言少語,南宮堇清了清嗓子,頗有些無奈的問:“三兒,你大哥明日就回來了,陛下欲召他進宮擔任禁衛(wèi)軍督統(tǒng),你怎么看?”
南宮絕目無斜視,淡聲道:“父親不是已經(jīng)有對策了嗎,孩兒素來不管朝中事,父親不必問我?!?p> 南宮堇聽得心頭一哽,暗嘆一聲,滿懷愁緒的問:“三兒,你還在怪為父嗎?為父當初的選擇,只是為了保護你們母子,而今我南宮世家雖是朝廷肱骨,卻多面豎敵,稍有不甚,上百年家業(yè)將毀于一旦!現(xiàn)在你也長大了,為父能夠指望的只有你了,不為自己,哪怕是為了南宮家族,為父也希望你能接管這份家業(yè),成為南宮世家的下一任家主!”
“父親!”幽幽一聲呼喚,像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令南宮堇心頭一震。
“我從未曾怪過你有負母親,那是母親自己的選擇,冷暖自知,她甘心情愿!只是,母親是母親,我是我,我不會為了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初衷!”
話落,南宮絕轉(zhuǎn)頭望向自己的父親,黑眸一片清瀲,“我若愛上一個人,哪怕逆皇權(quán),違天命,也會得償我所愿,絕不會為難了自己,更不會委屈了她!”
南宮堇臉色刷的一白,心口最柔軟的地方像被狠狠的捶了一拳,痛得刻骨。
“三兒……!”他顫抖著伸出手,搭上兒子的肩,卻發(fā)現(xiàn)兒子已是長身如玉,身量竟已比他高出一截。
已到了書房門口,南宮絕停下腳步,側(cè)過身面對著南宮堇,微微頷首,“父親,大哥二哥皆是你的骨血,無論他們將來造化如何,他們伺候的也皆是夜家的血統(tǒng),無論兩位兄長誰人得了這份家業(yè),拜的都是南宮家族的列宗列宗!父親,時候不早了,早些回房陪母親歇下吧!”
語畢,一襲白衣已經(jīng)飄然遠去。
南宮堇站著沒動,一雙銳利的精眸閃了閃,眼底漸漸浮現(xiàn)出一抹抑制不住的笑意。
兒子的意思是,如果他兩個大兒子拜的是南宮家的祖宗,這份家業(yè)誰來繼承無所謂,如果他們心生外向與皇家合謀倒戈相向,他們這輩子的造化也就到頭了,總之,一切皆看他們自己的選擇!
這小子,嘴里說不管,心里卻還是惦記著他這個做父親的,這般的外冷內(nèi)熱,諸多掩飾,究竟是何為?
南宮堇很苦悶,他表示自己從不曾了解過這個兒子,不是他不愿意了解,而是兒子根本不想讓人走進他的心里!就好像他明明天姿卓絕,卻從來低調(diào)保守不張揚,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如今的修為到了什么地步!
朝堂上從不乏勾心斗角,他歷經(jīng)官場二十余載,最清楚陛下的圣意,皇家當初想方設(shè)法把殷氏塞進南宮家族的大門,不過是想在他身邊埋一顆棋子,如今二十年過去了,皇家的手倒是越伸越長,竟把主意打到他兒子頭上去了!
陛下忌憚南宮家族的勢力,也忌憚三兒的靈力修為,一旦三兒突破魂體,將成為整個明光大陸的至尊強者,到時候南宮家族再無敵手,皇家,將更加視南宮家族為眼中釘、肉中刺!所以,皇家現(xiàn)在最想拔除的,是他的三兒!
更令人所不齒的是,他們竟想利用他的兒子兄弟相殘,想讓南宮家族起內(nèi)亂,好讓他們不戰(zhàn)而勝!
卑鄙,太卑鄙了!
南宮絕回到竹苑,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了下來。
漫天的銀光映在他縈白如玉的臉上,如皎月星輝,似謫如仙。
坐了片刻,他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放在手心細細端詳。
突然間,他隱隱看見一道潤白的光從玉佩里面流過,快得讓人幾乎以為是眼花產(chǎn)生的錯覺。
他揉了揉眼睛,待想要再細探個究竟時,眼前白光一閃,手里的玉佩竟不易而飛。
“三公子,得罪了!這是我家小姐的貼身之物,實屬不該流落外人手中,在下就此收回!”一道清淺溫潤的男音傳來,丈外,只見一白衣男子不知何時已立在院中。
南宮絕鳳眸微瞇,似笑非笑,“原來是月華公子,我卻不知道被世人稱作醫(yī)仙的月華公子竟有這等奪人所愛的嗜好,倒是讓本公子大開了眼界!”
月華不以為意,慢步上前,在石桌旁坐了下來,輕執(zhí)玉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三公子別這么說,我知道你救過我家小姐一命,作為酬勞,我可以替南宮夫人解了隱疾!”
南宮絕面色倏變,眸光漸冷,“看來月華公子是有備而來?本公子倒想問問,扶搖郡主的性命到底價值幾何?”
月華清冷的眸光亦是一變,眸色更深,“我若說三公子在南宮夫人的肚子里便中了胎毒,不知道這個消息夠不夠還報我家小姐的救命之恩?”
“砰”,南宮絕以掌擊石桌,桌上的玉壺應(yīng)聲碎裂。很顯然,月華的話惹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