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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
清晨。
大街上。
衣衫襤褸的報(bào)童揮舞著手中的報(bào)紙,沿著街邊奔跑,嘴里大聲喊著:“賣報(bào)賣報(bào),日軍炮猛轟我盧溝橋,我29軍將士浴血奮戰(zhàn),平津危急!華北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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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的霞飛路上。
一輛烏黑閃亮的“福特”牌老轎車,從陽光斑駁的大街上緩緩駛過。
轎車一路平穩(wěn)的開到了城郊,在一座古老的莊園門前停了下來。
楚平推開了車門,從駕駛座上跳下地來,又急匆匆走過去,打開車的后門。
門一開,最先跳下來的是一個(gè)年約十六七歲的美麗少女,穿著藕白色的素凈長裙,長長粗粗的兩根大辮子在衣襟前款擺生波,白凈清爽的鵝蛋臉,一雙黑瑩瑩的大眼睛閃著稚氣靈動(dòng)的光芒,少女玩弄著自己的辮子,驀然抬頭,沖楚平嘻嘻一笑。
少女熱情活潑的樣子讓楚平呆了一呆,正待回應(yīng)些什么,卻見少女輕盈轉(zhuǎn)過了身去。
莊園門外,茂密的樹蔭下。
楚平看見。
在少女的攙扶下,車上又下來了一位美麗的女子。
那女子長發(fā)披肩,穿著一件寶藍(lán)色的西式連衣百摺裙,體態(tài)婀娜嬌弱,面龐白皙精致,比身旁的少女少了一份稚氣可愛,卻多了一絲成熟嫵媚的韻味。
“哇——!蕙心姐,唐家真的好氣派啊!”銘恩正視著前方的莊園,小嘴微張著,嬌俏的臉上有一絲驚嘆一絲新奇。
葉蕙心抿抿嘴,溫婉地斜下目光,似乎有些不以為然,銘恩驚喜的話語在她看來,似乎有些滑稽可笑。
葉太太也跟著下了車,放眼望去,只見高大的黑色欄桿式鐵門敞開著,長長的青灰色石墻向兩邊延伸出去,茂密寬大的紛樹紛紛葉翻到墻外來。在寂靜的城郊深處,竟然聳立著這樣一座雄偉壯觀的庭院,讓人不驚奇也難。
葉家在北京一代也算是屈指可數(shù)的名門望族,可是一到中西合璧、十里洋場(chǎng)的不夜城上海,葉家紅墻綠瓦的老宅子回想起來立馬顯得有些破舊酸腐。
葉太太咂咂嘴,暗暗覺得,這門親事真是定對(duì)了。
當(dāng)初在在女兒擇婿的時(shí)候,葉先生刻意避開了京城一帶趨之若鶩的望族富少,而是一眼就挑中了遠(yuǎn)在大上海的遠(yuǎn)房表姐唐太太的兒子。不僅是因?yàn)楸斫銥槿苏鄙屏?,待人極好,自幼待蕙心就很好,更是因?yàn)楸斫愕膬鹤犹粕侔阂槐砣瞬?,文質(zhì)彬彬。葉先生對(duì)唐少昂的印象還停留在唐少昂八歲那一年隨父母來北京探親的時(shí)候,那是個(gè)待人接物都特別懂事特別有禮貌的孩子,雖然十幾年沒見了,那孩子還留洋了幾年,但那孩子家世好,學(xué)識(shí)好,有表姐的調(diào)教,肯定會(huì)越來越好。
一行三人在楚平的指引下,步入了色彩斑斕的唐氏莊園。
唐家不愧是當(dāng)?shù)厥赘唬蛄魉降墓胖袊鴪@林與時(shí)髦精致的西式建筑,鱗次櫛比,綿延不斷。一眼望不到邊的庭院里,花草樹木,生機(jī)勃勃,無不不浸潤著瀟灑而又愜意的生活姿態(tài)。
銘恩也算是在貴族大家庭里生活了十幾年了,卻依然無法擺脫那一種好奇探究的心情。
耀眼的陽光被茂密的綠蔭篩下,悅耳的鳥鳴聲中響徹在園子中。
葉蕙心挽著母親的手臂,目光靜靜的盯著地面,一路走來,一句話也沒說。
身后的銘恩卻左顧右盼,神情歡喜的像個(gè)孩子。
楚平似乎被她好奇的目光感染了,后退了幾步,跟她并肩走著,沖她笑道:“怎么樣,這院子漂亮吧?”
銘恩并未回答,連連點(diǎn)頭,只好奇地隨著道路兩旁的西式建筑,一路地飛奔旋轉(zhuǎn),目光忙亂,漸漸有些應(yīng)接不暇。
走著走著,路邊竟然還有一叢茂盛的月季,淡淡的粉色花抱成幾大團(tuán),浮在綠得幾乎發(fā)黑的枝葉之上,陣陣濃郁的香氣撲入鼻尖。
“這院子收拾得真好,楚平,是你干的?”銘恩邊走邊問,一臉的天真。
楚平喜歡和她交談,竊竊自喜著,得意的揚(yáng)揚(yáng)頭,高聲道:“不,是少爺。我?guī)椭贍斠黄鸶傻??!?p> “少爺?”銘恩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們唐家大少爺還要自己動(dòng)手干活???”
“是啊!少爺喜歡這些花花草草呢!平日里閑著時(shí)就喜歡拾掇拾掇!”楚平憨厚地一笑,抬起手撓撓后腦勺。
銘恩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有些難以想象。
一行幾人穿過大片的姹紫嫣紅,經(jīng)過游廊,來到了接待貴賓的正廳。
門口,老管家已經(jīng)笑臉相迎:“哎呀,可算把你們盼來了,快請(qǐng)進(jìn)!”說著,扭頭又看向楚平:“少爺呢?”
“少爺一大早去洋行了,我這就去接!”
“那你快去,客人都到家了!別讓人久等!”王管家急急吩咐了一聲,笑著,一抬頭卻看到了少爺?shù)奈椿槠奕~小姐。只見葉蕙心冷著一張如那玉蘭花般玲瓏細(xì)潔卻毫無血色的蒼白的臉。
王管家心里暗暗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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