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后,東書院傳出了消息,春杏有了身孕,這件事傳到了伊蘭的耳朵里,她不敢相信,立刻叫來了青鸞,詢問是怎么回事,青鸞表情坦然,如實回答,伊蘭頗受打擊,撫著心口,難以置信地道:“你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她在你的眼皮底下,懷上了王爺?shù)暮⒆??!?p> 青鸞平靜地笑了笑,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伊蘭有些絕望,連連搖頭,胤禛不在府上,府中事務由她一手打理,她克制住了自己的私心,安排了兩個丫鬟兩個嬤嬤去照顧春杏,燕窩人參雪蓮子,什么貴就差人往東書院如意室里送什么。
青鸞雖說和春杏在一處院子里,也頂著側(cè)福晉的頭銜,可如今府里的丫鬟小廝們也只當她是個擺設,嘴巴甜的都想著法的討好春杏,你來我往的,這一向冷清的東書院反倒熱鬧起來了。
這一日,青鸞坐在水閣邊看書,伊蘭遠遠地望著一眼如意室的光景,默默朝青鸞走了過來。
“如今你身邊連個侍奉的人也沒了,我給你再安排一個吧!”伊蘭坐在了她身旁。
青鸞抬起頭來,笑了笑:“不用了,姐姐,如今我這樣也挺好的,我能照顧好自己。”
伊蘭嘆息一聲,有些羨慕的望著如意室進進出出的熱鬧人影,半響,落寞地道:“王爺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我已經(jīng)讓十三阿哥給他報喜去了,他要是知道自己要做阿瑪了,肯定很高興?!?p> 青鸞不置可否,默默地翻了一頁書。
又是一個月過去了,胤禛依然沒有回府。
傍晚時分,青鸞孤身一人,提著食盒,來到了城東的四合院,她想去看看師傅。
敲了敲院門,是王媽出來開的門,一見到她,很是高興,直嚷嚷著:“姑娘,你可算是來了?!?p> 青鸞隨著她進了屋,來到了地窖里的密室。
妙華師太卻不在那里。
青鸞頃刻間慌了神,問:“我?guī)煾的兀俊?p> “姑娘,我正要告訴你呢,前陣子王爺也不在,來了個白衣姑娘,還有一個男的,將你師傅接走了,我們想攔也攔不住呀,那倆人功夫好,我們擋不住他們呀!”
青鸞想了想,很快想到了呂四娘和曾靜,是他們帶走了師傅嗎?
王媽在一旁自責道:“也怪我,那一日,天氣好,我想著師太總呆在下面,陰冷,對身體不好,就扶她出來,在院子里坐著,曬曬太陽,沒成想那一伙人就突然沖了進來,我和翠香都嚇壞了?!?p> 青鸞深吸口氣,眉眼卻松開,有些釋然地笑了:師傅自由了。
回到雍親王府,已是入夜時分。
青鸞避開眾人,偷偷溜進了東書院,一腳踏入自己的房門,插上門栓,暗暗噓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終于可以自由地呼吸了。
她張開雙臂伸著懶腰,卻驀地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你去哪兒了。”
青鸞回頭,胤禛就在她的床邊坐著,屋內(nèi)光線陰暗,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輪廓。
她臉上的笑意尚未來得及收回,伸出去的雙臂還僵硬地停留在半空。
胤禛起身,朝她快步走來,借著她展開的雙臂,緊緊抱住了她。
青鸞僵在他的懷里,熱辣辣的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淌下,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她為什么會哭?青鸞的心慌亂極了,只想盡快脫離這令自己措手不及的恐慌感,她用胳膊肘頂住他,用力向后一推,掙脫開來。
胤禛踉蹌著后退了幾步,窒立著。
青鸞很慶幸屋子里光線暗了下來,彼此都看不清楚,她揚了揚頭,將眼角的淚逼回去,漠然道:“王爺怕是走錯地兒了?春杏不在這里?!?p> 他眼里的熾熱驟然熄滅,半響,道:“在這個王府里,沒有人能拒絕我,世間也沒有任何一個女子會把自己的丈夫往外推?!?p> “丈夫?”青鸞喃喃著,失笑:“臣妾何德何能,敢以丈夫之稱要求王爺?!?p> 胤禛眼神一震,下巴繃得更緊,渾身散發(fā)出陰冷顫栗的氣息。
以往的時候,青鸞也許會害怕,可如今,她卻無所畏懼。
“王爺若覺得臣妾不識好歹,大可以休了臣妾,再不濟,您還可以殺了我?!蹦:墓饩€里,青鸞的聲音飄飄渺渺,卻飽含赴死的決心。
胤禛握了握手指,定定地看著她,片刻之后,才沉聲道:“我不會殺了你,我要你生生死死地陪著我,我要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是我的人。”
青鸞皺緊了眉,偏著頭看他,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卻彎起唇角笑了:“我若是不肯,你會殺了我嗎?”
“我永遠不會殺你。”胤禛上前兩步,用黑暗的眼眸深深地鎖定了她,“可是我會殺了所有牽絆你的人,你不信,你可以等著看?!?p> 青鸞臉色大變,震驚著往后倒退,胤禛扶住她一只手臂,穩(wěn)住了她,他欺身上前,緊緊盯住她迷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因為我愛你,我要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p> 青鸞連連搖頭,泣聲反抗道:“你這根本不是愛我,你不愛任何人。”
“我愛你?!必范G再度貼近了她,雙手握住她的肩膀,黑暗中,他的眼睛仿佛是噬人的猛獸,噴涌著可怕的光芒,“我愛你青鸞,以前我一直把你當成筱蝶,想要彌補我內(nèi)心的不安與遺憾,我努力的在你身上尋找她的影子,尋找她的點點滴滴,但是現(xiàn)在我明白了,你永遠都不可能是筱蝶,因為你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經(jīng)過了長時間的折磨與挫敗,我才了解到,筱蝶她真的死了,她永遠地消失了,你也不是筱蝶的代替品,我現(xiàn)在愛的就是活生生的你,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你開口,我什么都可以給你?!?p> 青鸞淚眼朦朧地縮著身體,一個勁地搖頭,“我什么都不要。”
“可是我什么都要。”胤禛很快說:“尤其是你。”
“你已經(jīng)得到我了。”她垂下眼簾,哀憐地道:“我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你還想要怎樣?”
“我要你的心。”低吼一聲,他雙手捧起她的臉頰,萬分焦急的逼視著她,顫抖著喘息:“青鸞,告訴我,你愛我嗎?”
她不知怎么回答,因為她心里也沒有答案。
“說你愛我。”他急切的目光細細碎碎地凝視她。
她沒有回答,目光游離著,眼角慢慢滑下兩行熱淚。
他神經(jīng)質(zhì)地搖著頭,忽然受了驚嚇似的,驀地松開了她,翻下床去。青鸞一動不動地躺著,熱辣辣的眼淚撲簌著滑向她的耳際。
胤禛背對著她,身體在不住地打擺子,他埋著頭,搖搖晃晃地亂走了幾步,似乎在逃避什么,半響之后,猙獰著面孔,無助地低吼:“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她安靜得仿佛已經(jīng)死去。
他喘著粗氣,再也不敢看她,向外逃離而去,孤寂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重重帷帳后。
青鸞默默閉下了眼睛,整個人淹沒在無窮無盡的黑暗中。
——
次年八月,雍親王府水閣里的荷花開得正艷,粉的,黃的,白的,接天蓮葉,灼灼而不妖。夜里,春杏誕下了一子,取名元壽。胤禛長年在外練武修佛,根本不以王府為家,家中事宜皆由伊蘭一手安排,青鸞的日子過得平靜而寡淡,每天把大把時光消磨在書籍上,也不至于虛度。
這一日,她坐在水閣之上,靜靜地眺望著。一池的蓮葉,碧波輝映下有金色的小魚在游來游去,很是自在。
青鸞手里握著一卷書,盯著那些活潑潑竄動的魚兒,眼神怔怔然。
伊蘭走過來坐在她身旁。
“在想什么?”她的目光隨著她的視線落在池中。
青鸞抬頭看她,微微笑著,“我在想這些魚兒在想什么?”
伊蘭挑了挑眉,瞧著她故弄玄虛的模樣,不由得戳了戳她的額頭,嗔道:“又開始胡說了,真不知道妹妹這腦袋里藏著什么,每天盡想些稀奇古怪的事情?!?p> 青鸞慢慢將下巴枕在胳膊上,百無聊賴地歪著腦袋,喃喃自語著:“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希望自己的心不要空下來,有事可做有事可想,這樣日子還好過些。”
“你可以想想王爺?。?!”伊蘭忽然這樣說。
青鸞回頭看她,有些詫異:“姐姐為何這樣說?”
伊蘭緩緩起身,原地踱了幾步,幽幽道:“王爺?shù)囊活w心都系在你身上,其實,我一直很羨慕你,羨慕你這般冷清無常,卻可以占據(jù)王爺?shù)男?。?p> 青鸞的眼神黯了黯,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求而不得是苦,苦中作樂也是苦,我曾經(jīng)想著逃離苦海,可宿命的繩索卻強拉硬拽著將我?guī)У竭@里,姐姐,我想要的注定已失去,你想要的卻求而不得,人生在世,何處不苦?”
“你還可以回頭!”伊蘭居高臨下,悲憫地說:“只要你回頭,你可以擁有另一個男人對你的全部熱望,而我呢,我一腳踏入這王府,庭院深深長夜漫漫,王爺他從不會對我側(cè)目,我想要的今生注定得不到,可妹妹你還有機會,只要你真心待王爺,你又有什么得不到?”
青鸞的目光顫了顫,手指無意識地將書卷握得更緊,伊蘭緊緊盯著她的眼睛,頓了頓,哀憐地笑了起來:“我看得出妹妹對王爺絕非無情無義,只是妹妹心里藏著其他事情,我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事情讓妹妹無法袒露自己的真心,我只知道,看到你和王爺這樣,我心里也不痛快?!?p> 青鸞的臉色漸漸蒼白,惶惶然站起身來,似乎想走,腳下的步子卻滯留在原地。
伊蘭看著她,目光沉沉又無奈,片刻后又勸道:“我嫁給了他,卻不能帶給他快樂,但是你可以,王爺已經(jīng)數(shù)月沒有回來了,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過得好不好?你真的絲毫不關心嗎?”
青鸞側(cè)過身扶住水閣的護欄,清瘦的肩膀在日光下微微發(fā)抖,呆呆地望著遠方青翠欲滴的山巒,她的目光悠遠綿長,眼底卻悄然凝聚起朦朧的淚光,她想要忽略心底的一抹劇痛,卻已然來不及,她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對胤禛的感情,但他的身影卻在她的腦海中久久盤桓,揮之不去。
青鸞不知道自己對他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如果是愛,為什么會痛苦只想著閃避,如果恨他,為什么在得知師姐要對他不利的時候,卻萬分擔憂。
這些日子,她一直渾渾噩噩的過著,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關心,可如今伊蘭的一番話卻在她的心里掀起軒然大波,逼著她不得不正視胤禛的存在。
日光烈烈,一塘的漣漪,青鸞默默沉思,身旁的伊蘭也靜靜嘆息。
——
正午時分,乾清宮養(yǎng)心殿,一派寂靜。
康熙批閱了一會兒奏折,有些乏困,便支著頭倚案休憩,身后有侍女輕輕打著扇子,藍齊兒在香爐里點燃了安神香,默默走過來蹲下身,幫皇阿瑪捶腿。
康熙慢慢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打量著女兒心不在焉的樣子。
藍齊兒歪著腦袋,目光游離在外,有些悵然也有些失落。
“藍齊兒,朕瞧你這些日子一直沒精打采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康熙忽然開口問,順帶坐正了身子,又拿起了案上的朱筆。
藍齊兒回過神,郁郁寡歡地嘀咕道:“其實也沒什么?”
康熙笑了笑,道:“是不是在宮里呆得悶了,想出去溜溜?”
藍齊兒欣喜地瞪大眼睛,急問:“皇阿瑪,你允許我出宮了?”
康熙微微頷首,摸了摸女兒的腦袋:“一直這樣悶著,我怕你憋出病來,你來自民間,向往民間,朕雖然是你的阿瑪,可也是一個父親,你想出宮走走也可以,朕會派兩個侍衛(wèi)暗地里保護你,你早去早回?!?p> 藍齊兒激動萬分,忙跪下磕頭謝恩:“謝皇阿瑪恩典。”說完,起身福了一福,歡天喜地地轉(zhuǎn)身跑了。
康熙瞧著她活潑潑的背影,笑著嘆息道:“真是女大不中留,隨她去吧。”
藍齊兒在踏出宮門的時候碰到了容妃,看到女兒火急火燎的樣子,她急忙攔住她道:“你這丫頭,怎么還這么冒冒失失的?”
藍齊兒甩著帕子,興沖沖地喊:“額娘,皇阿瑪恩準我出宮了,我現(xiàn)在就要出宮去,我要去找青鸞。”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容妃看著女兒風風火火的樣子,有些愕然。這宮里嬤嬤教會她的規(guī)矩,竟真的全忘了。
將熱騰騰的參茶放在萬歲爺?shù)陌缸郎?,容妃雙手提著帕子,立在一旁,臉上心事重重的樣子。
康熙批閱著奏折,頭也不抬:“容妃啊,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p> “皇上,臣妾是在想,如今藍齊兒年過十八,已過了適婚的年紀,皇上雖萬分寵她,舍不得她,也該為她安排一門親事了?宮里比她小的格格都出嫁了,她老這么在宮里晃蕩著,也不是長久之計!”容妃道出了心里蘊藏已久的諫言。
康熙提筆的手頓在半空,慢慢地,他抬起頭來,眼神遲疑著,“朕原以為朕把她留在身邊,讓你們母女盡情團聚,可以彌補早些年失去的天倫之樂,你能高興些,卻沒想到你是這么想的?!?p> 容妃握緊了手里的帕子,深思了片刻,又堅定地道:“臣妾也是為了她好,臣妾不想讓宮里的流言蜚語傷害到她?她早些嫁人,是一個女兒家的本分,也是她以后必須要走的路,臣妾不能用親情束縛她一輩子?!?p> “流言蜚語?”康熙皺眉,似是不明所以:“宮里有什么流言蜚語?藍齊兒怎么了?”
容妃咬了咬嘴唇,有些難為情,康熙緊緊地盯著她,容妃避無可避,直言道:“有人說皇太子胤礽和藍齊兒有私情,兩人私相授受,不清不楚,穢亂后宮?!?p> 康熙不由得瞪大眼睛,容妃又道:“比這更難聽的還有呢?臣妾簡直難以啟齒!”
康熙聞言,勃然大怒,將朱筆摔在桌上,怒叱:“胡說八道,是何人在宮里亂嚼舌根,污蔑朕的孩子,朕定要拔了他的舌頭?!?p> 容妃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臣妾懇請皇上,為藍齊兒賜婚?!闭f完,重重地磕頭。
康熙怔怔地喘著氣,一只手扶住御案,內(nèi)心久久難以平靜。
——
豪華的馬車停在了雍親王府門外。
藍齊兒踩著馬凳跳下車,不等通報,就往府里沖去。
青鸞穿過花廳,來到院子里,在看到藍齊兒的瞬間眼睛亮了起來。
“呆在府里多悶啊,我們出去走走吧!”
藍齊兒拉著她的手,兩人坐著馬車,來到了楊柳依依的河畔。
青鸞將所發(fā)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藍齊兒。
藍齊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竟然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她低下頭,自責地道:“我一直呆在宮里,師門被滅,師傅被抓,我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我對不起師傅的養(yǎng)育之恩,我真是一個罪人。”
“就算你知道了,你又能做什么?”青鸞喃喃地問。
“我可以求皇阿瑪放過他們,我不相信師傅是反賊,我絕不相信?!彼{齊兒眼神絕決,“這中間定是有什么誤會?我現(xiàn)在就去找皇阿瑪說清楚?”
“你回來!”青鸞連忙拉住她,“師傅已經(jīng)逃脫了,你切不可再節(jié)外生枝?!?p> “你說什么?”藍齊兒回頭望住她,“那師傅她人在哪里?”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大師姐救走了師傅,她現(xiàn)在應該很安全?!鼻帑[堅定地回答。
“你能帶我去見師傅嗎?”藍齊兒抓住她雙臂,眼神迫切而焦急,“我真的很想師傅,很想見她?!?p> 青鸞搖了搖頭,坦白道:“我也不知道師傅在哪里。”
藍齊兒眼神晃蕩,默默倒退了兩步,望著靜靜流淌的河水,她失了神,喃喃自語著:“師傅,師傅,師傅你到底在哪兒?我是藍齊兒啊!”
青鸞看到她這個樣子,心里也跟著難過起來,兩個人背對背站著,一時間沒有言語,只有低低的哭泣聲淹沒了彼此。
河畔一陣風來,楊柳輕輕拂過水面,這時,有一個小孩子突然跑了過來,硬塞給青鸞一個紙團。
青鸞呆了呆,定睛望去,那孩子已經(jīng)跑遠,只有手心里那個紙團微微發(fā)著燙。
青鸞將紙團默默展開,仔細地瞧著信上寫的內(nèi)容,藍齊兒也湊了過來,問:“寫的什么?”
青鸞深吸口氣,笑了起來,“是大師姐寫給我們的,我們可以去見師傅了?!?p> ——
夜幕降臨的時候。
按照信上所寫的內(nèi)容。
兩人來到了城郊一處破敗的舊祠堂。
呂四娘已經(jīng)在此等候多時。
藍齊兒跑上前,緊緊抱住大師姐,對方卻是冷冷淡淡的樣子,默默推開了她。
呂四娘看了青鸞一眼,目光回落在藍齊兒臉上。
“果然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我想要見你們一面卻是這樣難,你們一個是康熙的女兒,一個是四王爺?shù)母x,身份尊貴,出門都有人跟著,我若不是早有防御,只怕現(xiàn)在又被你們的人給抓了?!?p> “師姐?”青鸞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什么我們的人?”
藍齊兒卻回想起來:“皇阿瑪是說過要派兩個人暗中保護我的?!彼泵仡^,望向祠堂外。
“不用看了,曾靜師兄已經(jīng)幫忙把人引開了,現(xiàn)在這里很安全?!?p> “師姐,師傅在哪里?我們能見師傅嗎?”藍齊兒很是著急的樣子。
“不行,我現(xiàn)在信不過你們,我不會冒然的帶你們?nèi)ヒ妿煾档?,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呂四娘目光沉沉,語氣冰冷。
“為什么?為什么不帶我們?nèi)ヒ妿煾??難道你以為我們會傷害師傅嗎?”藍齊兒很不理解的望著大師姐,生氣地道:“既然不想讓我們見師父,又為何要引我們前來這里?!?p> “我叫你來這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眳嗡哪飫C然的眼神里有一絲不得已而為之的堅硬。
藍齊兒瞪大眼睛,她在等對方把話說完。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我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你?!卑滓屡幽刈叩较惆盖埃c燃了案上的白燭。
“我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是康熙的女兒?!彼{齊兒靜靜地說:“起初我也不敢相信,可是有身上的胎記和玉佩為證,錯不了,皇阿瑪如今待我很好,他是一個很好的父親。”
呂四娘聽得笑起來:“你真以為你是康熙的女兒,是尊貴無比的公主?”
藍齊兒回頭,有些驚詫:“你這話什么意思?”
呂四娘跪在蒲團上,雙手默默合十,坦白道:“你根本不是真正的藍齊兒,真正的藍齊兒早死了,你不過是借用著她的名字和她死前的遺物,才有了現(xiàn)在這個身份?!?p> 藍齊兒驚得死掉了,幾乎愣在當場,青鸞也頗感意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呂四娘閉下眼睛,默默地敘道:“當年,師傅從山崖下救了一個孩子,那孩子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師傅雖盡了全力,卻還是沒能挽留住她的性命,她身上僅有的是一把刻著藍齊兒名字的匕首,還有一塊皇室的青龍玉佩,后來不知怎的,師傅便將這些東西留給了你,給你取名叫藍齊兒,你當時年紀小,日子一久什么都忘了,還以為這些都是你爹娘留給你的遺物。其實,這根本不是你的東西,你不是藍齊兒,你乳名叫蓮兒,我年長你幾歲,自幼照看你,對以前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你不可能是康熙的女兒?!?p> 藍齊兒眼里有窒息的光芒升了起來,她臉色煞白,踉蹌著后退了幾步,幾乎站不穩(wěn),一旁的青鸞急忙上前扶住她。
“師姐,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青鸞搖了搖頭,有些困惑,“可是,師傅為什么要這么做?如果她不是藍齊兒,那她的父母又是誰?”
白衣女子默默地垂下了頭,過了片刻,才鼓起勇氣道出了實情:“她不是別人,她就是師傅的女兒,師傅當年為情所傷,遁入了空門,可她放不下自己的孩子,才一直把她留在身邊,可是出家人,俗世緣分早已殆盡,所以只能以師徒相稱,不敢相認?!?p> 藍齊兒抬起手,哆嗦著捂住耳朵:“我不相信,你騙我,如果我是她的女兒,這么多年,她怎么狠得下心來不認我?!?p> “信不信由你,我要說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了?!眳嗡哪飶钠褕F上起身,亭亭玉立著,“以前我不明白師傅為何要讓你冒充藍齊兒,但現(xiàn)在師門被滅我才想明白,這是一個契機,你頂著這個身份,若有一日能認祖歸宗回到宮里,能回到康熙身邊,定可以助師傅完成她畢生的心愿!”
“什么心愿?”藍齊兒的聲音低不可聞,心口一起一伏著,她害怕知道這個答案,盡管真相已經(jīng)擺在眼前。
“殺了康熙,替逝去的師祖報仇,替全天下的漢人出一口惡氣,我們漢人的江山不能讓蠻韃子做主!”呂四娘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藍齊兒的身軀急劇發(fā)抖,忽然捂住臉,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青鸞也嚇壞了,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呂四娘看著她們軟弱無能的樣子,目光里的憐憫漸漸被仇恨所覆蓋,淡淡地說:“生下來就背負著仇恨,這就是我們的宿命,藍齊兒,希望你不要辜負師傅的一片苦心。”
“你不要再說了。”藍齊兒淚盈盈的打斷了她,怒喊:“我什么都不想聽,什么都不想知道,我要回去,我要馬上回去。”說完,挺身往外沖去,青鸞伸出手,卻沒能拉住她。
看著那縷藍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門外,呂四娘的眼神平靜而殘忍,慢聲道:“這是她本該承受的,避無可避?!?p> 青鸞卻不這樣認為。
“她只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為什么要讓她來承擔這一切,師姐,你這樣對她太殘忍了!”
“殘忍?”白衣女子嗤笑一聲,戚戚然:“清廷的人對我們漢人就不殘忍嗎?”
“如今天下大局已定,百姓安居樂業(yè),無不歌頌當朝天子的英明神武,為什么你們還要執(zhí)迷于過去?殺了康熙,天下大亂,于你我又有何益處?”青鸞流著眼淚,怔怔地道:“我不喜歡看到流血,看到犧牲,大家都好好地活著,不好嗎?”
呂四娘悵然地看向四周,有些郝然:“你沒有經(jīng)歷過滅門之痛,所以你體會不到我心里的恨,我活著便是為了報仇,此生此世,我可以放棄一切,唯獨不能放棄報仇。”
“師姐。”青鸞知道自己勸不住她,闔了闔眼沉默了下來。
痛苦和壓抑橫亙在她們中間。
呂四娘道:“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趕緊走吧,你的人找不到你,會著急的!”
“師姐?”
“你走吧!”她冷冷地催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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