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一盆接著一盆被端了出去,整個長明院內(nèi)飄蕩著血腥氣味。
擁擠不堪的房屋內(nèi),花木拿著帕子,一刻不停的為姜雉擦拭著額頭,不時伸手探向姜雉的額頭,一邊指揮著小丫頭換上熱水,端走一盆盆血水。
華歆哭喪著臉跑了回來,左臉紅腫不堪,愧疚說道:“小姐,我剛抓完藥,正好碰見了周大小姐,她說她身邊的丫鬟受傷了,硬生生的把抓好的湯藥搶走了……”
華歆口中的周大小姐是周謐的妹妹,姜雉曾經(jīng)疼在心尖上的小姑,周婷真。
還記得自己剛?cè)敫畷r,周婷真正發(fā)水痘,全府上下無人敢接近一步,只有自己不顧生命,謹(jǐn)遵母親華氏“以夫為綱,照顧婆婆,和睦妯娌,親待小姑”的教誨,每日陪伴在她左右,周婷真痊愈后,凡是她喜愛的珠寶玉石,自己都一一為她買來。
如今,救她于水火的二嫂的性命竟然比不上一個丫鬟!
姜雉又一次涼了心,邵姨娘說得對,整個平陽侯府人人自私為幾,自私成性。
她當(dāng)初真是瞎了眼,被周謐溫文儒雅的外表迷惑,誤嫁中山狼。
“小姐額頭好燙,怎么會這樣!”華歆急的團團轉(zhuǎn),花木平日里性子最是平穩(wěn),現(xiàn)在也不知所措起來,“小姐的傷口一直合不住,剛敷上的藥粉又被血水沖了下來,這要怎么辦!”
華歆急的眼淚啪啪的落下,她和花木自幼是孤兒,被姜成將軍收留在將軍府,小姐雖然為人偏執(zhí),但一直善待她們?nèi)缃忝?,夫人華氏對她們也是呵護備至,若是小姐有個三長兩短,她們?nèi)绾胃蛉私淮?p> 一股股血水又涌了出來,姜雉面如死灰,干裂的唇角動了動,氣若游絲道,“我……走后,你們伺機逃出平陽府……別……”
華歆見姜雉睜開雙眼,怕她覺得人多心煩,把一屋子的丫鬟轟了出去,只留下她和花木。
花木聽見她這樣說,明白她在交代后事,想到昨日還歡聲笑語的小姐,現(xiàn)在卻這幅境地……花木不禁痛哭起來……“小姐!”
姜雉伸出枯枝一般的胳膊來,纖細的手指撫上華歆的左臉,“周婷真下手真重,你受委屈了……”
繼而提了一口氣,呼吸卻變得紊亂起來,一時間寂靜的屋內(nèi)只聽見姜雉吃力的呼吸聲,華歆花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這個節(jié)奏忽然停下……
謝天謝地,姜雉還是緩過氣來,大眼睛空洞的嚇人,奄奄一息道:“千萬……逃離平陽府……”
“小姐……”花木害怕她突然離去,淚水迷濕了眼睛,灰蒙蒙的視野中一片亂抓,好像扯到一個綠色的東西……
“?!?p> “咚……”
一顆綠色的珠子滾到華歆腳底,華歆撿起,“這……哪兒來的珠子?”
“邵姨娘!”花木喜極而泣。手里正拿著邵姨娘送來的那個明綠色荷包,伸手拿過那顆珠子欣喜道,“這不是珠子,這是藥丸,我想起來了,邵姨娘世代行醫(yī),她讓小姐忍,必然給小姐安排了后路,邵姨娘真是神機妙算!”
“小姐,雖然不知道這藥丸究竟有沒有效果,若是你就此去了,花木絕不獨活?!被菊f道,抬高姜雉的頭部,喂進藥丸。
“你說的邵姨娘,還有這藥丸,究竟怎么回事?”華歆擔(dān)憂的問道,花木給姜雉蓋上錦被,才把邵姨娘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訴華歆。
“邵語娠?”華歆皺了眉頭,想了一會兒,“小姐還未出閣時,有一次我去將軍府后院摘蓮子給小姐熬粥時,曾見到大小姐在假山后面和一個蒙面女子秘密私語,我無意間聽到幾句,好像有提到‘邵語娠’的,”
“你說的是小姐的姐姐?大小姐怎么會認(rèn)識平陽侯的姨娘!”花木陷入疑惑中。
碧溪瑤池,飛瀑流湍,泉水澈石,泠泠作響,裊裊云氣籠下山川之色,蒼苔小路隱匿可見,遠處傳來泛舟歌聲,天際碧藍,曉霧將歇,一弧初日冉冉騰空。
姜雉如入夢中,訝然之際,聞得一聲男子的呼聲,“鑲姝!”
姜雉聞聲尋去,天色茫然之間,一個紅衣男子疾疾走來,姜雉的目光還停留在男子的血色羅衣上時,卻被男子一把攬入懷中。
“你……認(rèn)錯人了……”姜雉覺得此陌生男子好生無禮,在被他懷擁窒息之際,干咳說道,聞言,男子才不甘心的松開手臂,卻死死的抓著姜雉的手,好像下一刻她便會不見似的。
“你就是鑲姝,眼睛是,眉毛是,鼻子,嘴巴耳朵通通都是……”男子喜極,語無倫次的說道。
姜雉剛剛看上男子的面容,不知不覺間驚呆了,冠玉膚肌,長眉入鬢,雙眼燦若桃花,又似漆黑夜空中爍動的星石,鼻梁沿著冷毅的臉部輪廓抬出一個絕美的弧度,高傲端睨,唇緋似胭脂熏染,濯濯玉立,不染一絲塵俗之氣。
這才是真正的美艷不可方物,云氣氤氳的白色天地中,他就那樣筆直的垂立著,如此的,般般入畫。
姜雉癡迷間,一個雪白長須老者走了過來,骨骼清瘦,帶著一股仙者之風(fēng),手中的拂塵狠狠的打在男子肩膀上,“瓊歡癡兒!”說著,帶著一股敵意的看向姜雉,憤憤斥向紅衣男子,“她前生負(fù)了你,今生又負(fù)了你,你還不死心……”
未待男子答話,老者一記拂塵掃在姜雉身上,“你回去吧,忘了前塵,了斷緣分!”
“鑲姝……”男子的聲音如在耳畔,姜雉半夢半醒之間,只覺得一股熱氣自丹田處開始匯集,膨脹,最后分成條條熱流游走在身體各處,漸漸行至心肺處,姜雉艱難地動了動頭,頓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有一股洶洶氣流游走在小腿上,原本斷裂的骨頭漸漸愈合,皮肉隨之縫合,片刻之后,恢復(fù)如初,若不是腿上殘留著的污血,姜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曾被周謐打斷雙腿!
“小,小姐!”花木揉眼。
“小,小,姐!”華歆揉眼,再揉眼。
“小姐!”花木華歆飛撲過去,姜雉只記得迷迷糊糊中被喂下一顆藥丸,好像是邵姨娘荷包中自己遺忘的那顆,真沒想到竟會有如此療效,姜雉被華歆花木緊緊地抱著,華歆花木曾多次告訴過她老夫人等人的偽善,她如今才明白冤枉她們了。
“小姐,你還好吧?”華歆抬起婆娑雙眼,姜雉點點頭,對上花木說道:“仰賴邵姨娘的那顆藥丸,我身上已無大礙,”
姜雉忽然想起那個夢來,心中驀然一痛。
她前世究竟負(fù)了誰,今生又負(fù)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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