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雉雙眼盯在華歆整理的冊子上,噼里啪啦的撥弄著算盤,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頭也不抬的問道,“后花街的事情忙的怎么樣了?”
消失好幾天的花木風(fēng)塵仆仆的走到姜雉面前,一路上步子走的有些急,額頭上涔出細(xì)密的汗珠,行禮道:“后花街的事情已經(jīng)辦妥,那只藥罐已經(jīng)被穆婳身邊一個名叫藍(lán)秋的丫鬟買走,藍(lán)秋雖然心細(xì)如發(fā),但終究沒有察覺出藥罐中的端睨?!?p> 姜雉眸中精光乍現(xiàn),“好得很,”花木不解道:“小姐為何不采取一勞永逸的法子?”姜雉握著筆在冊子的一個角落劃了勾,不緊不慢那的寫上“四千九百五十一兩”,溫顏道:“若是我想借刀殺人呢?”
花木躬身道:“不知小姐想除去的是哪一位?”姜雉笑道:“你沒發(fā)現(xiàn)我拿到中饋大權(quán)之后,一直有人在給我使絆子么?”
“大夫人……”花木心驚,的確,姜雉接手平陽王府事物以來,栗紫菀沒少仗著以前培養(yǎng)起來的勢力處處與夫人作對,雖然小姐面上不說,心里卻都算計著呢。
自從得了姜雉一個價值不菲的玉鐲后,芳香對長明院更加盡心盡力,道:“二夫人,大爺回來了,奴婢瞧得清楚,一共三輛馬車,大爺和鄒姨娘燴哥兒同坐一輛,余下的兩輛馬車盛放了些烏木箱子,定是些貴重的東西,小廝們搬得時候謹(jǐn)慎著呢?!?p> 姜雉丟開冊子,贊許的望了芳香一眼,“瞧得還挺仔細(xì),”說著起了身,鄭重打扮一番后從容不迫的走出積善居。
按照大夏的婚俗,姜雉成婚前曾見過周謐全家的,自然也見到過周謐的大哥,周敦,當(dāng)時,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周謐身上,只在周敦身上掠過幾眼,記憶中周敦好像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和周謐的俊逸翩然相差甚遠(yuǎn)。
周敦是庶出,和周婷真一樣,都是陳姨娘所生,早年,老夫人為了拉攏平順王,周南王一派,特意為周敦選了平順王妃的內(nèi)侄女,栗紫菀,怎料,栗紫菀本性蠻橫,唯利是圖,不時沖撞老夫人,起先,老夫人看在平順王妃的面子上,對刁蠻的大媳婦多加忍耐。
后來周謐借用姜雉的姐姐姜沅這層關(guān)系成功加入英國公的陣營,有了英國公作為后盾,老夫人再也不肯忍氣吞聲了,不時給栗紫菀冷臉瞧。
這就是老夫人的本性:過河拆橋,卸磨殺驢。
一行人中,姜雉遠(yuǎn)遠(yuǎn)瞧見周敦略寬敦實的身影,周敦大概也瞧見了姜雉,快步走來,姜雉首先行上一禮,溫笑道:“大哥回來了,”
周敦身材高壯,古銅色的皮膚,不似周謐那般精雕細(xì)琢的玉面臉龐,面上粗獷的線條下也是一番耐看,見姜雉行禮,急忙回禮道:“聽二弟說弟妹身子虛弱,怎么出來迎接了?”
周敦比陰險毒狠的周謐性情真實的多。
姜雉笑道:“無妨,聽說你們要來,我提早把忍冬院收拾出來了,”聽到姜雉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馬車?yán)镆魂図憚?,不多時,一個盈盈婷婷的身影走了出來,面色嬌羞露怯,脆生生道:“鄒藍(lán)見過二夫人,”
這就是剩下燴哥兒的生母鄒姨娘,姜雉打量了兩眼,鄒藍(lán)十七八歲年紀(jì),生在江南,皮膚也白嫩如雪,身量苗條細(xì)長,凈身素雅裝束,頗有幾分姿色。
“快起,鄒姨娘是剛生了孩子的人,又一路顛簸,以后這些禮節(jié)也就免了?!苯艉蜕频男Φ?,鄒姨娘大概沒想到姜雉這樣平易近人,心中的怯懦也褪去幾分,朝著周敦笑了笑,才躬身謝道:“鄒藍(lán)多謝二夫人體諒,”
周福命人搬著周敦的行禮,姜雉陪著周敦鄒藍(lán)等人走到忍冬院,笑道:“燴哥兒剛過滿月,受不得冷氣,好在忍冬院地勢較高,又向陽,這兒離我的長明院只隔了一道走廊,姨娘若是閑的無聊了,可以陪我說說話?!?p> 鄒藍(lán)誠惶誠恐道:“二夫人思慮周全,一切勞累二夫人了?!敝芏卦缇吐犝f姜雉仁孝寬容,沒想到聞名不如見面。今日一見,果然人如其名。
鄒藍(lán)召來奶娘抱來燴哥兒給姜雉看,姜雉逗了逗嬰兒,溫和道:“煥哥兒的眼睛和姨娘長得好像,也和大哥一樣炯炯有神,”
鄒藍(lán)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周敦是個臉皮厚的人,聽到姜雉這樣稱贊兒子,自豪的昂起頭。
芳香適時遞給姜雉一個木雕花紋的盒子,從中取出一對兒金光閃閃的小手鐲,鄒藍(lán)沒想到姜雉會送燴哥兒如此貴重的禮物,不安道“二夫人,這……使不得?!?p> “不過是給燴哥兒的小玩意而已,又不是給你的。”姜雉打趣道,不容置喙道:“這算是我對燴哥兒的一點心意,丫鬟仆婦這邊都配好了,若有不滿意的地方,只管告訴我,”
“侯爺來了”忍冬院里的丫鬟喊道,周謐剛剛下朝回來,身上的紫色朝服還沒來得及換下,闊步朝著周敦走去,姜雉見他們兄弟見面肯定有話要說,向鄒藍(lán)微微一笑,離開了忍冬院。
走在回長明院的路上,姜雉身后的華歆問道:“大爺難得回來一趟,怎么不見大夫人迎接大爺呢?”
芳香壓低聲音道:“我聽大夫人身邊的綠凝說,大夫人故意要給大爺臉色看,正等著大爺向她低頭認(rèn)錯呢?!?p> 栗紫菀下錯了棋,姜雉深嘆,鄒藍(lán)此時為周敦生下兒子,周敦自然疼愛鄒藍(lán),栗紫菀需要抓住的是時機(jī),把燴哥兒收為己養(yǎng)才是上策。殊不知,她這種冰冷的態(tài)度無形中讓她更加疏離周敦。
“小姐,奴婢不懂為何小姐要送燴哥兒那么貴重的金鐲?”芳香遲疑的問向姜雉,姜雉把問題重新拋給她:“你猜猜看?!?p> “鄒姨娘再受大爺?shù)膶檺垡膊贿^是個姨娘,再者,大爺?shù)墓巽暺冯A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咱們侯爺呀,”芳香百思不得其解,姜雉走的飛快,遠(yuǎn)遠(yuǎn)的繞過積善居縮頭縮尾的周婷真,芳香的視線被移開,“那不是大小姐么,怎么在老夫人那里?”
周婷真年紀(jì)雖小,又在平陽侯府見慣了這么多的斗爭,心機(jī)深沉,若是不然,也不會在老夫人的處處壓迫下活到如今。
姜雉還沒走到長明院,百靈飛一般跑來,緊緊抓住姜雉裙擺,糯糯道:“母親——”
說著,拉著姜雉走進(jìn)長明院的涼亭邊,指著鋪好錦墊的石凳說道:“母親快坐,”姜雉一時弄不明白百靈心中所想,但略一思索,了然于心,百靈肥嘟嘟的拳頭輕輕的錘在姜雉肩膀上,“母親今天累了吧,我給您捶捶肩,”
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華歆鄙夷的瞪著狗腿似的百靈。
姜雉故意倦意重重說道:“累著半天,好想睡上一覺”百靈立刻變了聲調(diào):“別——母親”姜雉挑挑眉,逗她:“可是母親真的想睡覺了,晚上還有你大伯父的接風(fēng)宴,百靈,你還是先去別處玩吧?!?p> “母親……”百靈揉揉眼睛,嗚咽道,華歆鄙視的目光漸漸變得雪亮,光打雷不下雨,只裝哭沒淚水。
姜雉板過百靈肥胖的小身子,“說吧,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又惹廖先生生氣了?”百靈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只是想念您做的蓮竹糕了,我去周福管家那里領(lǐng)來了一些竹筍,蓮子,雪梨……您能不能看在我今天這么乖巧的份上,做蓮竹糕給我吃?”
獻(xiàn)了半天殷勤竟是為了蓮竹糕?華歆瞪大眼,直挺挺的看著百靈。
姜雉也是哭笑不得,摸了摸百靈的雙環(huán)髻,“好,我今天做蓮竹糕給你吃,不過,只需吃三塊哦?!?p> 百靈眼中冒著憋屈的小泡泡,早知道這樣,她就不用向周管家要那么多蓮子,竹筍了……
想到這里,百靈忽然噌的一聲扭著肥胖的身子逃跑了,姜雉正不明所以,忽然聽見臘梅從廚房那邊跑來,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說道:“夫人,好多……好多蓮子,好多竹筍好多鳳梨啊?!?p> 花木隨后跑過來道:“小姐,廚房里多了六麻袋蓮子,七麻袋竹筍,整整六筐雪梨,還有九麻袋鳳梨……這到底怎么回事?”
花木還在疑惑中,只見華歆大怒,拾起步子追向百靈,“別跑——百靈小姐,你胃口比九頭牛還大!”
織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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