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不在了,孤兒院的一切暫由齊阿姨打理。
自院長去世后,除了吃飯的時間,祁愿一直呆在房間里。和她一個房間的女孩告訴齊阿姨,前幾天祁愿就一直在床前呆坐著,這兩天總是拉起自己那邊的簾子,開著臺燈,燈一直亮到很晚。
齊阿姨只當祁愿是因為院長的去世而難過,就由她去了。祁諾這兩天也一直呆在房里,他總是在祁愿吃完飯回了房間的時間才出來吃個飯。齊阿姨對這倒很是疑惑。從小兩個人形影不離,無話不說的,這兩天竟然都不理睬彼此。
過了幾天,齊阿姨實在覺得他們兩個不對勁,就有意無意在祁諾面前提起祁愿,想讓祁諾去開導(dǎo)開導(dǎo)祁愿。然而祁諾的表情很是不自然,也沒有去找祁愿。兩個人都是齊阿姨看著長大的,他們兩個的脾性齊阿姨都了解,若不是深的矛盾,兩個人是不會這么僵的。但是他們都長大了,齊阿姨也不好去問什么。
六七月的天氣,祁愿把自己悶在屋里足有十天。這十天里,她只見過祁諾一次,她吃完飯回了房間又出去要洗澡的時候,祁諾從他房間剛好出來了。四目相對,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尷尬地又退回了房間。
其實祁愿心里也起了小漣漪,她不知道她對祁諾這么冷漠應(yīng)不應(yīng)該,但是那天他送來院長日記本的時候……祁愿想到這里皺了皺眉頭,繼續(xù)做自己的事。
在院長的日記本里有一句話,“夢想是堅果的核,拼盡一生力氣咬到的,也許只是不相干的皮毛。憑著這樣的一生,我們獲得尊重、物質(zhì),千折百轉(zhuǎn)地,將生活進行下去?!边@是蘇寧在平民之城里寫的。祁愿看到這句話以后整整發(fā)呆了好幾天,她所遇到的不過是為了打擊她而已,她便真的承受了這種打擊嗎?她還沒有拼盡力氣,她連一半的氣力都沒有用,怎么就可以這么消沉?即便那些人是神,或是別的超越自然的力量,她活在人間,自然可以按人的方式繼續(xù)活著。
接下來的幾天,祁愿把高一的書拿了出來。如今才意識到自己選了文科,祁愿把高一的語文,數(shù)學(xué),英語和政史地又好好看了一遍,那幾天落下的不能再拖到高二了。
仔細回想,阮青諾和自己也沒有轟轟烈烈的事,只是年少初生情愫,才會難以接受。在還不懂愛的年紀,把好感就能當成愛,把分離和欺騙演繹地撕心裂肺,有些太過矯情了吧。那天小豆豆來祁愿這邊,突然說了一句,“祁愿姐姐,我以后要當一個孤兒院院長,像我們的院長一樣?!逼钤嘎牭胶?,驚訝了一下,木訥的點了點頭。且不說夢想什么的,起碼自己消沉就對不起院長這么多年的扶養(yǎng)和疼愛?,F(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16周歲了,18周歲以后一定要自力更生了,不能老是靠孤兒院了。而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通過高考了。
就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罷。
齊阿姨那天終于忍不住,來看祁愿,看到祁愿抱著一堆高一的書,就欣慰地笑了。祁愿的期末成績她和院長早就知道了,齊阿姨本來打算嚴肅地和祁愿談?wù)勥@件事,院長攔住了,他說祁愿自己能想明白,現(xiàn)在看來,祁愿已經(jīng)想明白了。然后齊阿姨就勸祁愿多出去走走,不要老是在屋里,祁愿應(yīng)允著。
暑假快結(jié)束的時候,新院長已經(jīng)來了,聽齊阿姨說新院長做過很多慈善事業(yè),他原來是在外省的一個公司上班,好像是什么林氏集團。
祁愿也沒有在意這些,她只是像老院長在的時候一樣做自己該做的事。
緊接著,高二就已經(jīng)到了。
久玖再見到祁愿,驚訝地發(fā)現(xiàn)祁愿已經(jīng)不像放假時那么木訥了,精神像是恢復(fù)了過來。久玖還是坐在了祁愿旁邊。祁愿笑著和他打招呼。
“你這是滿血復(fù)活了?不知道填分科志愿的時候,誰跟著我的抄,把名字都照搬了過去?!本镁疗擦似沧欤_著玩笑。
“你是說我嗎?”祁愿撓了撓頭,然后笑了,“我沒有吧?!?p> 久玖看祁愿不再苦著臉,也笑了。
“我今天就在手機上和初薇說你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不要讓她再擔(dān)心了,你說你連個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久玖說。
“嗯?噢?!逼钤阜_了暑假作業(yè),打算寫上自己的名字,應(yīng)了一聲。初薇和久玖,祁愿心里笑了一下,這些事情,她已經(jīng)不想再多想或者多操心了,順其自然吧。
“我去,你這是要成學(xué)霸了,是吧?!本镁练艘幌缕钤傅氖罴僮鳂I(yè),“你咋這么認真呢?這還有數(shù)學(xué),英語改錯本,祁愿,你這是打算上天了?!?p> 祁愿一把搶了過來,“丟了的總要找回來,高一丟了的只好暑假補回來了。高二請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本镁练朔约毫什莸淖鳂I(yè),吐了吐舌頭。不知道我指教得了你么。
下了課,祁愿走到窗子跟前,聽到了操場傳來的響亮的口號聲。是新的高一的在軍訓(xùn)。
“去年還是我們呢,時間過得真快啊……”她聽到旁邊趴在窗戶跟前的女生聊著關(guān)于時間飛逝的感概。
祁愿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那個夏天在記憶里只剩下一片墨綠了,從今天開始,一切又是不一樣的。
祁愿轉(zhuǎn)過頭,看著教室。不回去從前了吧,那里放不下我的夢想。
9月2號上午,班主任在班里著重表揚了祁愿的作業(yè)。久玖朝祁愿看去,祁愿沖久玖揚了揚眉。說不清祁愿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樣,只是看著更加自信了,更淡然了,久玖想著,要是用語文老師老掉牙的詞來說,祁愿怎么有種脫俗的感覺呢。阮青諾的事她已經(jīng)放下了嗎?想到這里,久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之后他便看到了答案。
那天,久玖和祁愿一邊走一邊聊著去交新填的一個表,迎面就走過來夏藍。夏藍本來就挺白的,過了一個暑假,倒感覺有些蒼白了。她望著祁愿定在了原地,手里抱著要發(fā)的堆地高高的英語作業(yè)掉了一本下來。祁愿本來在和久玖說話,側(cè)過頭,愣了一下,把作業(yè)本撿了起來放到了夏藍手里的本子上。然后沖夏藍微微一笑,“小心點啊。”
夏藍的表情卻僵住了,久玖也驚訝了一下,但還是跟著祁愿回了教室。
祁愿和久玖繼續(xù)談剛才的話題,就像她忘了剛才幫的那個人一樣。而那個笑也的確是真實的,友善的笑,久玖感覺得到。久玖也沒有再問祁愿,他覺得現(xiàn)在的祁愿很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像那些事已經(jīng)淡去了。
人杳雙忘,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