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散去,老道士撣去身上灰塵,長呼出一口氣,腳下地面已凹陷出一處人形,宇文朔正躺在其中,而那傀儡則是站在一旁動也不動。
?“貧道本無心傷你,可你一而再、再而三欲置我于死地,不給你點教訓(xùn)怕是早晚也要命喪于他人手中。”老道士收起拂塵撫了撫白須,語重心長道。
?轉(zhuǎn)過身來再看南宮耀,后者雖口上無比英雄豪杰,可內(nèi)心卻是個十足的無賴,前一刻還說相信凌云,后一刻便要伸出黑手,與宇文朔兩人一同夾擊老道士,而后又在其危難之時呆立原地,雖有機會支援卻毫無動作,若不是老道士不愿多傷性命,此刻宇文朔已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見那道士看向自己,南宮耀立刻將手中鋼鞭扔在了一旁,作勢就要拜倒在地,若不是一道不輕不重的氣勁將他扶起,他可能真的就要跪在地上磕頭了。
?即便如此,南宮耀仍舊深深鞠了一躬,身雙手抱于面前,像是見了自己親爹一般畢恭畢敬道:“在下南宮耀有眼不識泰山,還請道長責(zé)備?!?p> ?見他如此誠懇,老道士微微點了點頭道:“你二人仗著自己有一身本領(lǐng)便如此地張揚跋扈,實是不該,只要知錯能改,倒是還能有所精進。”
?“謝道長指點?!蹦蠈m耀仍未抬頭。
?“叫他們都散了吧,日后多行善事,切勿再行不義。”老道士揮了揮手,留下這句話便不再看他,而是朝凌云慢慢走去。
?“在下明白?!?p> ?凌云看了看兩人,又看了看周圍一眾人等,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他沉默片刻后大聲喊道:“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咱們天一峰再見!”
?直到兩人徹底走遠(yuǎn),南宮耀才長出一口氣撿起被丟在地上的鋼鞭,一邊走心中還一邊思量,這老道士也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怎地如此厲害?
?自己的天地混元功已練得可以透體而出,幾乎是一層看不見卻真實穿在身上的一副鐵甲,怎地被他拂塵一掃就沒了六七分?而且這老道士顯然還未盡全力,若是他真想除去兩人,自己就是拼上性命恐怕也不能將其重傷。
?他闖蕩江湖十幾年,大大小小的廝殺自然不必多說,只說生死之戰(zhàn)便經(jīng)歷過不下七次,成名以后更是少有敵手,加上自己的天地混元功做護盾,真正能夠擊殺他的人一只手就數(shù)的過來,可今天一戰(zhàn)卻讓他又重新找回了初入江湖的那種提心吊膽的感覺。
?遣散眾人后南宮耀大步向宇文朔走去,其它風(fēng)云堂弟子見了更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兩股勢力間恩怨不斷,常有死傷,如今堂主身受重傷不能行動,豈不是要遭他毒手?
?見風(fēng)云堂眾弟子都圍了上來,南宮耀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fù)?dān)心,隨后收起鋼鞭快步走到宇文朔身前蹲了下來,有些惋惜又有些幸災(zāi)樂禍道:“老烏龜,你我之間的恩怨先暫時擱下,回去好好修養(yǎng),沒準(zhǔn)兒真如那瘋小子所言,武林大半仇怨都由逍遙宮引起,一個月后咱們天一峰見,到時候你我可能還得并肩作戰(zhàn)?!?p> ?他說完這話又頓了頓,有些無奈地?fù)u了搖頭道:“你可別走得太早了啊?!闭f完還不忘拍了拍宇文朔的肩膀,這才起身離開。
?“我要你的命!”
?南宮耀離開不久后,身后突然傳來一聲震天叫喊,聽聲音可以辨認(rèn)出是宇文朔喊出來的,看來他是死不了了,不過這句話是對誰喊的就不得而知了。
?走在滿是野花的小路上,本來是一副佳木秀美、野芳幽香的山野美景,可凌云卻一直是低頭不語,心事重重。
?不知過了多久,走在前面的老道士終于忍不住道:“你可是在想,貧道究竟是何身份,為何能輕易嚇退宇文、南宮二人卻從來聞所未聞呢?”
?凌云怔了怔,隨后點了點頭,他正是想不明白這其中緣由。
?老道士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別說是你,就是那收盡天下密辛的逍遙宮恐怕也不知道貧道我到底是何人?!?p> ?“五云深鎖洞門深,躡屐攀蘿特地尋。
煙靄不藏塵外路,神仙遺下水中金。
喜游汗漫華胥宅,重憶崆峒至道心。
不得方平同一醉,紅霞零落我樽琴?!?p> ?據(jù)老道士所說,他本名為張無夢,鳳翔盩厔人氏,出身于一個儒士家庭,自幼便對道家有所向往,長大成人之后更是將全部家產(chǎn)都給了弟弟,自己出家為道,入了華山拜陳摶為師。
?他一生中游便千山萬水,直到有一日張無夢來到瓊臺一處石崖前,面對著漫天流云,山峰高聳直入天際,一縷陽光悄然從云層透過,正照在張明軒的面前,這種奇景似乎將他帶到了另一個世界,仿佛這一刻天地間只剩下他一人,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盤膝端坐在崖邊,再次睜開雙眼時便已有了這般高深莫測的修為了。
?二十年間他竟沒有挪動一絲一毫,就那樣望著夕陽落去的方向閉目微笑著,好像在聆聽著天地的樂章,又好像在欣賞云霞的涌動。
?期間華山許多老家伙都來察看過,每次來都帶著一種欣喜的表情,可回去后又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既感嘆這世間萬物的奇妙,又羨慕這小子的運氣。
?幾個老家伙最終沒能熬得太久,大概過了四、五年之后便先后西去,老掌門臨終前還一再吩咐,等張無夢醒來便任他作下一任掌門。
?自己這把老骨頭雖早已站在武道巔峰,不過一生平平淡淡回想起來也是索然無味,沒想到古稀之年收得這關(guān)門弟子竟有這等奇遇,說不嫉妒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年輕時便聽說道家有登仙一說,可畢竟誰也沒有親眼見過,只當(dāng)是一種向往,本想等張無夢醒來證道,可是身體卻堅持不住了,即使帶著遺憾而去,他也希望自己這個徒弟能繼任掌門。
眨眼二十年,張無夢再次睜開雙眼時仍是當(dāng)年那幅景象,只是身體似乎有些不聽使喚,就連抓癢都很難辦得到。
?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是滿頭白發(fā)、銀須飄飄時,嚇得險些跌下崖去,任誰也難以承受這樣的古怪事情,直到十幾天以后他才完全接受這般模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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