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混亂的成一鍋粥,而三個騎士那里卻是置若罔聞,安定自若。
領(lǐng)頭騎士端起茶碗,碗里面是尋常的白開水,無色無味,沒有茶葉作掩護(hù),也不會有蒙汗藥之類的東西。
就在酒肆掌柜的和老板娘爭執(zhí)間,沒有人注意到一滴酒從那彪形大漢手中的酒壺里飛出,直直的落入了那領(lǐng)頭騎士的茶碗里,帶起一道極其細(xì)小的漣漪。
這一滴酒小的不能再小,一般高手根本不會察覺,尤其是在這種混亂情況下。
可那領(lǐng)頭騎士眉頭卻是一皺,他放下茶碗,又換了個碗繼續(xù)喝水。
那酒肆掌柜的、店小二、老板娘三人卻都是神情一凜,有些吃驚。
只是一瞬間,三人就又恢復(fù)常樣。那老板娘先是不耐煩的說道:“行了,這還有客人呢,有什么事晚上床上再說,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
那掌柜的竟莫名一下子安靜下來,受委屈般站到一旁不說話。
店小二笑容玩味,滿臉歉意道:“客官你見諒,他們小兩口鬧別扭,常有的事?!?p> 店小二拿起茶壺,就準(zhǔn)備給三人倒水。
領(lǐng)頭青年還是老樣子止住店小二,自己接過茶壺倒了一碗。
老板娘臉色平靜,道:“三位我看不是尋常江湖中人吧?”
預(yù)料中的無人應(yīng)答。
“是官家?”
老板娘笑笑,吩咐店小二又拿來一壺酒,親自倒了一杯,說道:“三位既是高手,我們這些宵小之輩自然不能相比。只是出門在外靠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今夜是我們莽撞了,有眼不識泰山,在這自罰一杯,一是算作賠禮,二是算作證明這酒無毒?!?p> 說完一飲而盡,滴酒不留。
有些話說透了也就不好再裝傻了。
為首青年騎士抬頭,拱了拱手,道:“諸位是草莽俠士,今夜在此相逢,在下甚感榮幸。不過我等真是有事在身,諸位要錢,我等把錢全交出來即可,只是不要為難我們就好。”
老板娘爽朗大笑,對身旁店小二說道:“拿酒壇子來。”
酒壇上來,老規(guī)矩老板娘先喝了一碗。
“我們這些人哪里算得上是俠士,不過是些過街老鼠,做點(diǎn)剪徑、謀財(cái)害命的勾當(dāng)。”老板娘又吩咐店小二拿了幾個大碗,她倒了兩碗酒,端起其中一碗。
這時那掌柜的一步過來,拿起桌子上的另一碗酒,順勢抱走了酒壇,嘟囔道:“娘子咱不給他們喝,個個精明的跟猴子似的,今晚咱費(fèi)力演了這么久,沒得多少好處也就罷了,怎的還要平白無故搭出一壇子好酒呢?這酒可是娘子你親手釀的,我都舍不得喝呢!”
大漢一副心疼的模樣,小心將那碗酒重新倒入酒壇。
老板娘恨鐵不成鋼,氣笑了,“你啊你,讓我說你什么好,當(dāng)初怎的就瞎了眼看上了你這么個小家子氣男人!快將酒壇拿來,小心老娘我真發(fā)火了!”
那體型本來是彪形的男人,此時竟跟個小女人一般,扭扭捏捏,極不情愿的把酒壇還給老板娘。
那為首青年見此情景,新生感觸,驀地笑了。這便是江湖啊,自己自從進(jìn)了宮,穿上了那套衣服,已經(jīng)好久沒有這種感受了。
對方既然打開天窗說了亮話,為首騎士想自己也不好再端著。何況眼前這些人雖然實(shí)力不咋樣,但個個都是難纏的小鬼兒,宜解不宜結(jié)。
其實(shí)青年一直都在細(xì)心觀察在場所有人的一舉一動,老板娘和那掌柜的三次自飲自酌,已足夠打消了他的戒心。
他從老板娘手中拿過酒壇,各自給他們?nèi)说沽送刖?,說道:“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酒不便多喝,只一碗,請諸位俠士包含之前不敬之舉?!?p> 三人動作幾乎一致,抬頭一飲而盡。
老板娘也跟著喝下碗中酒,只是在那三位騎士抬頭的一瞬間,她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冰寒無比。
只一碗,就足以要了你們的命!
酒一入腹,為首青年便感到了不對勁。
他眉頭一皺,扭頭看向身旁一人,眼神波動,示意情況有變。
而此時那兩名年輕騎士已是身體酥軟,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老板娘掩嘴媚笑,問道:“客官,我這酒味道怎么樣???”
青年陰沉著臉,暗運(yùn)真氣,咬著牙說道:“好,好得很!”
“呵呵……”老板娘笑的花枝亂顫。
此時那掌柜的和店小二也是兇相畢露,慢慢圍向青年三人。
“我這藥叫‘無味軟骨散’,無味卻是有點(diǎn)顏色,剛剛你若仔細(xì)看碗中,就會發(fā)現(xiàn)端倪。還要告訴你,中了這無味軟骨散的人,你若不運(yùn)內(nèi)力還好,否則身子就是越來越酥軟,中毒愈深?!崩习迥锿W∶男?,臉色瞬間陰冷。
為首騎士閉上眼,回想之前發(fā)生過的一切,自己到底疏忽在了哪?
他腦中忽而劃過一道閃電,猛然驚醒。
是那碗酒?
這時那掌柜的慢步上前,神色陰冷,氣勢大變,老板娘溫順的靠在他肩膀上,哪里有一絲之前小氣的模樣。
“娘子,我的演技還可以吧?”大漢雖然是問老板娘的,眼睛卻是看著那三名騎士。
為首青年仰頭嘆息,百密一疏,自己竟要在今日折在這里嗎?
可是自己死了不要緊,京城那位讓做的事沒辦好才是關(guān)鍵??!
我不能死在這!
青年猛地睜大眼眸,使出全身力氣,奮力躍向老板娘,伸手變掌為爪。
擒賊先擒王。
一直默默無聞,算是最低下的店小二在此時動了,他一步邁出,伸出手臂,衣袖猛然間收縮,一道寒光隨即出現(xiàn),映亮了夜色,緊跟著就是悚然的劍氣噴薄而出。
為首騎士瞳孔收縮,無奈后撤,摔倒在地。
這也算自己一疏嗎?
老板娘和掌柜的此時竟安靜的站在那店小二身后,態(tài)度恭敬。
而店小二氣焰凌人,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長劍,劍氣森然。
青年搖搖晃晃起身,不甘心道:“你在劍道一途已是小有建樹,修為直追四品境界,為何要做這種事呢?”
店小二顯然不想回答,臉上古井無波。
青年還想做垂死掙扎,大吼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那三個字已經(jīng)到了嘴邊,那三個可以讓天下武林豪杰都聞之色變的三個字就要說出口,可那名店小二卻是將手中長劍早一步插入了青年胸膛。
這是做這行的規(guī)矩,既然做了,就不許對方說出自己的靠山,這樣以后追究起來也可以拿“不知者無罪”作借口。
為首騎士口吐鮮血不止,旁邊兩名騎士看的目呲欲裂,無奈身體軟的像灘爛泥,絕望無助。
不用店小二再知會,酒肆掌柜的已經(jīng)上前,分別給那兩名騎士脖子上來了一刀。
“這三位究竟是干嘛的,那領(lǐng)頭的實(shí)力不俗,境界怕是比您還要高一些。”老板娘看著店小二,小心說道。
那彪形大漢將之前放在三名騎士腿上的器物撿起,遞給三人真正的老大店小二。
店小二扯下毛布。
毛布下的東西剛露出真面目,那掌柜的和老板娘當(dāng)場倒吸口涼氣。
“怎么會……”店小二眉頭緊鎖,拿東西的手輕微顫抖。
那是一把刀,大明朝廷特制的刀。刀體狹窄,略短,刀鋒很薄,形似梅花刀。
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這個名字讓大明江湖人人談之猶如談虎。
這柄刀的名字叫做繡春刀。
“去看看他們的衣服?!钡晷《谅暤?。
那掌柜的小心翼翼走近為首騎士的尸體,扯下外面衣衫,看到尸體里面所穿衣物,再次倒吸涼氣神情驚懼,最后的一絲僥幸也變得蕩然無存。
青織金妝花飛魚過肩羅。
是為飛魚服。
飛魚服,繡春刀。這在整個大明朝,就算是牙牙學(xué)語的孩童都知道這是誰穿的服飾。
掌柜的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兩眼無神道:“怎么辦,殺了錦衣衛(wèi),就算逃到天邊也會被追回來剝皮抽筋的?!?p> 那老板娘被這話感染,臉色雪白,毫無生氣。
店小二走到尸體旁,又在尸體身上尋出一個包袱。他打開來一看,饒是他都是倒吸一口涼氣,遍體生寒。
包袱里只有一物,是一個金黃絲綢,畫著五爪蟒龍的卷軸。
大明有嚴(yán)令,除了皇主外禁止一切人使用金黃之物(除錢財(cái)外)。
店小二傻眼了,不可置信的看著手里之物。
這他娘的不會就是圣旨吧?!
算是破罐破摔,店小二顫顫巍巍打開圣旨,那掌柜的和老板娘受不住好奇,也都湊過來。這一次三人俱是驚懼到無以復(fù)加,圣旨上不用全部內(nèi)容,就單單是那幾個詞匯就讓他們感到了宛如泰山壓身般,不能呼吸的壓力。
東南劍洲,宋家劍廬,朕,兵部尚書。
“這次算是碰到硬茬子了?!钡晷《嘈ψ哉Z。
掌柜的欲哭無淚,哪里是什么硬茬子,分明是死劫,誰碰誰死?。?p> “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老板娘六神無主。
三人中的主心骨店小二心一橫,咬牙道:“店肯定是開不下去了,所幸今夜之事除了我們?nèi)齻€無人知曉,今后我們各走各的,或退隱江湖也好,或更名換姓也罷,總之再次相遇就當(dāng)互不相識。”
此話一出,那掌柜的彪形大漢與老板娘心里一驚,極有默契的靠在一起。
那店小二在此時難得還笑得出來,道:“放心,你們兩個聯(lián)手我不一定殺得了你們,或者說不一定在極短時間內(nèi)殺掉你們。為表達(dá)誠意,我先轉(zhuǎn)身離去。不過,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誰運(yùn)氣差了日后被逮到,泄露了天機(jī),另外兩人就要聯(lián)手殺死他!”
老板娘和掌柜的下意識點(diǎn)點(diǎn)頭。
店小二毫不拖沓轉(zhuǎn)身便走,他走的很慢,給足了誠意。
而那掌柜的和老板娘眼神復(fù)雜,幾度天人交戰(zhàn)后,最后還是決定不冒險(xiǎn)出手。
這一夜,唯一發(fā)生的事情就是江湖上自此沒了一位名號為“袖里劍”的二流武夫的蹤影。
而三人這番像是“無心”之舉的行為,卻是影響了大明江湖和廟堂未來百年的格局。
宋氏四少
這一章名字本來想取“智取生辰綱”的,但是后來想想還是用現(xiàn)在這個名字,因?yàn)楸容^突出主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