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量終于到此為止,銀濤長噓一口氣,立時又擔憂起來,不知下來會有什么事發(fā)生在自己和女真族少女的身上。
黑發(fā)老者跳罵道:“你個老不死的狗東西,為什么每次都是你勝,我他媽的哪點比你差了?當初真是瞎了眼找上門和你結拜,我呸呸呸呸!倒了八輩子血霉了,攤上你個瘟神死鬼,壞了我一世的名頭,讓自家的十八代祖宗都在地下罵我不孝罵我渾蛋?!比缓笱鎏齑蠼校骸澳氵@個狗屁老天,為什么不多長個眼睛,早早地將他打入八十三層地獄,還我自由!”
白發(fā)老者也不生氣,走到方石前自管收拾殘局。黑發(fā)老者道:“等等,這局還沒下完呢,在武功上勝下了你,至少在棋局上撿個便宜。”走上前伸手虛空一抓,將對方黑子收入掌中,兩手輕輕一搓變成粉末揚在空中,哈哈大笑道:“這局棋肖氏勝,風云氏一敗涂地,哈哈哈……”好似他真的取勝一般,略顯幼稚。
西門沖見他臉帶笑容,忙上前跪在地上磕頭道:“徒兒拜見師父,拜見姑丈!”
黑發(fā)老者忽然冷眉一挑罵道:“狗東西,這些日子都死到哪去了?今天巴巴地回來是不是專程看我出丑來著?”
西門沖忙道:“徒兒不敢,二老武功超絕,若出江湖無人能敵,徒兒唯有羨慕絕不敢再生他意?!?p> 黑發(fā)老者道:“這還像句人話,滾起來?!币恢搞y濤問道:“這小雜種是誰,帶他來做什么?”
銀濤無端被罵大怒,正要出言相擊,西門沖狠瞪他一眼道:“稟師父,他是我姑姑新收的徒兒,叫做銀濤?!?p> 黑發(fā)老者臉色忽然轉喜,說道:“他是萍慧收的徒弟?嗯,不錯不錯,資質可比你好過百倍,萍慧可真有眼光真有眼光?!?p> 西門沖心中不快卻不敢有絲毫流露,也只能答道:“是!”
黑發(fā)老者又指著那個女真族少女道:“你挑的是什么禮物呀,這么丑?我告訴過你一定要大宋女子,你老是偷懶,盡做這就地取材的勾當,下次若再帶這樣的貨色,我便將她連同你一起扔到湖里喂水怪?!?p> 西門沖誠惶誠恐地道:“這次走時急了點,師父見諒,下次一定?!?p> 銀濤這才知道,這少女原來是送給這黑發(fā)老鬼的,只是不知他要怎樣對待這少女。這時,白發(fā)老者起身走到女真族少女面前看都不看一眼一伸手打在她天靈蓋上。銀濤大驚,喝道:“你做什么?”白發(fā)老者不答徑直坐回石邊,再看這少女雙眼緊閉軟軟地癱倒在地,竟已死了。銀濤大怒道:“你為什么這樣殘忍?她還只是個孩子,為什么要無端地殺死她?你……你簡直是……”
西門沖大聲呵斥道:“住口,姑丈做的事還輪不到你這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來妄加評論?!?p> 銀濤道:“天下理天下人評之,他既然做了不義之事,我便說得!”心道,他外表看似慈善,內心卻是歹毒,殺人毫無因由,比之那黑發(fā)老者更可惡十倍。這種人的武功如何可學,豈非自己也要變成禽獸?總之越來越感到西門沖與這兩個怪老頭的可惡。他知道自己已經觸怒了對方必死無疑,于是橫下心來破口指責。
白發(fā)老者面無表情呆坐不動,黑發(fā)老者卻顯得比銀濤更激憤,指著白發(fā)老者破口罵道:“你這老鬼,為什么老是和我過不去,我自練功也礙著你的事了?卻將我用來練功的血食打死,總是不能讓我享受她慘絕人寰的嘶叫聲和驚恐欲狂的眼神。”
銀濤一時如遭雷擊,險些昏死過去,心中大叫:“魔鬼、野獸、瘋子、變態(tài)狂……”
黑發(fā)老者提起少女死尸走向對面石壁右側的一個山洞,回頭說道:“小子還沒吃過人肉吧?今晚請你吃烤全尸,香嫩可口永生難忘。再替我好好罵一罵那個老鬼,爺爺我大大有賞?!贝笮χ胁饺肷蕉?。
銀濤一時呆若木雞,漠然不語。西門沖道:“你不懂不要亂說,師父要用這少女作血食修煉內功,本來是要活生生地吸她熱血,姑丈一片好意,讓她免受痛苦才一掌將她打死。姑丈可不像師父那般殘忍,你得罪了他老人家快磕頭認錯吧?!?p> 銀濤知道了打死少女的原因,但仍不能斷定他是否是好人,不肯低頭認錯。
白發(fā)老者低聲道:“這少年罵得沒錯,是我殘忍,那少女和許多別的女子原本都不用死,只因我始終不愿失信于人,才使得她們無端慘死。四十年前,我本應一劍將他殺了,卻沒有,以至拖到今日,眾多女子非我所殺卻因我而死,我也不必再裝什么君子了,干脆親手將她們殺了,自認了這殺人犯的罪名,心中也還坦然些?!闭Z氣沉重之極,內疚只感深沉如獄。
銀濤只感到他有如南海般廣闊深遠的苦痛,卻無法向人訴說,緊緊地鎖在拳頭大小的心中獨自忍受。一時百感交集,難以自持,走上前跪倒在地說道:“前輩,是我錯怪您了?!?p> 白發(fā)老者道:“你是萍慧收的徒兒,她現在還好嗎?”
西門沖撲通跪地,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地道:“姑姑……姑姑她被人害死了!”雙手將骨灰壇捧上。
白發(fā)老者身子猛地一顫,雙手顫抖著接住骨灰壇,沉吟道:“很好很好,她終于先我一步離開這苦世了,很好,很好……”仰頭向天,淚水劃過臉龐,沿著白發(fā)一滴滴地滾落地上。
西門沖道:“姑丈,姑姑臨死前還一直念叨您呢,她老人家一日也沒有忘記過您,雖然這么多年總是找您打打殺殺,可都是為了讓您離開這里,回到孩子們身邊的。”
白發(fā)老者道:“我知道,我全知道,今生是我對不起她,來生做牛做馬再還她吧?!睋崦腔覊粗魈斓脑葡?,已入沉思。
過了良久,西門沖道:“姑姑是在九風山遇到了閆斬,遭了他的毒手?!?p> 白發(fā)老者眉頭微微一皺又自展開,望向銀濤問道:“是萍慧讓你前來的?”
銀濤點點頭,西門沖道:“姑姑托我?guī)麃硪娔?,讓您傳他武功?!?p> 銀濤道:“我其實非學武之料,前輩不用費心了。”
白發(fā)老者道:“萍慧的徒兒便是我的徒兒,她的心愿我自當完成?!睂y濤打量了一番點點頭道:“你資質甚佳,萍慧的眼光不錯?!?p> 銀濤道:“前輩,當時師父收我為徒乃是權宜之計,只是迫于當時的形勢,前輩也不必當真?!庇谑菍斎赵诰棚L寨里的情形講述了一番,又道:“我本是南海弟子,不意背棄師門,還望前輩許我下山,我自回南海向師父請罪,重習南海一派武功,再作南海門徒?!?p> 白發(fā)老者道:“學武之人能不因別人的武學高深而背棄師門,很好,很難得。不過我想萍慧當時也不是逼你背棄師門吧,她無門無派也不爭什么名望,你既愿在南海一派,我也不會勉強,就算我這位前輩喜歡你,援一點微末功夫作禮物吧!”
銀濤道:“只要能作南海派弟子,感激不盡,前輩心意實不敢受。”他怕自己私自修煉其他門派武功,師父責備自己從而逐出師門,而且,西門萍慧讓他學了此人武功后便將此人殺掉,自己當初無奈答應,但又怎做得出這般忘恩負義的事情,更何況現在知道了這老者乃是西門平慧的丈夫。于是一門心思打定主意,不學此人武功,也就不會去做那違背道義的事情。
白發(fā)老者自也猜到他的心思,說道:“年輕人應該勇于進取,擇優(yōu)而師,不能太沒出息。再說天下武學原本同根,分門別類乃是世人俗見不必介意。”
銀濤無話可說,只得稱是,心中卻不愿意。
三人正說話間,忽聽得笑聲大作,黑發(fā)老者提著女真少女死尸走出洞來,扔在地上說道:“這蠻子長得雖丑,血倒是好喝,想必吃了不少的老山參,哈哈哈,我的功力又要大增了。”
銀濤看那女尸時,只見手上一個血洞甚是刺眼,鮮血卻已不再流出,臉色慘白如紙大是恐怖,看了一眼不敢再看,心頭咚咚跳個不停。
黑發(fā)老者上前見三人都哭喪著臉,笑道:“老鬼干么一幅鬼哭像,你老爹老娘死了?哈哈哈,他們早就死了你今日才哭,也太不孝該打該打?!?p> 白發(fā)老者不怒也不動,銀濤忍不住喝道:“你住口。”
黑發(fā)老者大怒正要發(fā)作,忽轉為喜說道:“萍慧收的徒弟果然不凡,敢這樣大聲對我吼叫的除了你沒有第二個人。哈哈,了不起了不起?!币晦D眼看到石桌上的骨灰壇,問道:“誰死了,這是誰的骨灰壇?”似乎感到大事不妙。
西門沖道:“是我姑姑?!?p> 黑發(fā)老者臉色突變,如遭雷擊,一顫身漠然不語,呆立片刻忽然爆跳如雷,大罵道:“你這老鬼,都是你……都是你害死她的,為什么死的是她而不是你?老天不公啊!你將我禁錮在這里也就罷了,卻害得她流離失所,漂泊在外,你答應過要好好地保護她卻為什么不去做,你守著我干什么?都是你,若你在她身邊她又怎么會死,我要殺了你為她報仇?!币粫r神形激憤不可抑制,呼呼兩掌力劈過來。
白發(fā)老者起身避開,黑發(fā)老者道:“來呀,和我打呀,你這縮頭烏龜,你這烏龜王八蛋,是你害死了萍慧,我要殺了你殺了你。”一連又劈出五六十掌,打得石屑四飛,白發(fā)老者只是閃劈卻不還手。
黑發(fā)老者打他不到忽地撲過來,雙手提起西門沖厲聲道:“說,她是怎么死的,說?!?p> 西門沖道:“是閆斬……”
黑發(fā)老者喝道:“胡說?!睂⑺α顺鋈?,一口氣提不上來,坐倒在石頭上。猛地又跳起身來,罵道:“閆斬、閆斬,你這王八蛋,老子待你不薄,你卻偷了老子的經書不說,還將萍彗也害了,老子要將你扒皮抽筋,喝血吃肉、碎尸萬段?!笨衽?,只恨上天無梯,入地無門,大嚎大叫撲到一巨石前,噼噼啪啪雙掌擊向石面,一時石屑紛飛,打了三十多掌巨石咔嚓一聲裂開一縫,但他手掌也已出血。
西門沖道:“侄兒無能不是那閆斬對手,請姑丈出山斬殺閆斬為姑姑報仇?!?p> 黑發(fā)老者道:“對,我們去殺了閆斬這狗賊,我們去殺了他?!?p> 白發(fā)老者搖頭道:“我們倆不能離開這里?!?p> 黑發(fā)老者道:“你要死守這該死的誓約,我就跟你打?!彪p掌翻飛呼呼呼向對方襲來,掌法瘋狂至極。
白發(fā)老者道:“心魔入侵,出手已亂,不必再打?!?p> 黑發(fā)老者卻是不肯,大吼道:“非打不可!”
白發(fā)老者搖了搖頭一出手點中了他“天府”“天泉”“中底”“考門”四穴,一抬手又點了他啞穴。黑發(fā)老者雙眼圓睜,似要噴出火來,卻不能動,白發(fā)老者思索片刻又解開他啞穴,黑發(fā)老者立時破口大罵。白發(fā)老者對西門沖道:“送他回洞去吧,把這少女好好安葬了?!蔽鏖T沖彎腰抱起黑發(fā)老者走向右手山洞。
白發(fā)老者抱了骨灰壇領了銀濤走入左手第一個山洞。這山洞極為空當,只擺放了一張木床、一張石桌,床上鋪了兩張熊皮一張虎皮,桌子、水杯皆由石木制成,整個山洞既簡陋又精粗糙,真不敢想像一個人可以在這里生活四十年。
白發(fā)老者將骨灰壇放在桌上,嘆道:“阿慧,你自先走,我不久便來陪你。”
銀濤心道,你年紀可能已有百歲,是過不多久會去見師父的,不過,你走了,那黑發(fā)老怪物卻這般年輕,他若還活著卻又怎生是好。
西門沖掩埋了女尸,隨后提了一張熊皮和那天在林中撕下的虎皮走了進來,說道:“姑丈,師父他性情古怪可能對這孩子不利,便讓他和您同住一洞吧?!卑装l(fā)老者點了點頭,西門沖出去不久又送來幾塊烤肉,算是晚餐?!?p> 白發(fā)老者道:“沖兒,你姑姑將你投到他門下后,他授了你狂魔劍法后便不再授你武功了,我的武功卻又不適合你練,自明日起,我會激他將武功授于你,你要用戶心學?!?p> 西門沖喜道:“多謝姑丈。”
白發(fā)老者道:“你學成后不許像他一般為惡,否則天也不會容你,你可記住?!?p> 西門沖道:“侄兒知道,姑丈盡請放心?!鞭D身要走卻又跪在地上,說道:“姑丈若肯出山殺閆斬,侄兒寧可放棄全部武功請姑丈出山。”
白發(fā)老者道:“我不會出去的,你不必說了?!?p> 銀濤道:“還望前輩出山除滅閆斬,這惡賊不但殺了師父還將西門先生的女兒擒住了,此時她的性命危在旦夕呀!”
白發(fā)老者略為一怔,問道:“什么?你說珂兒被捉去了,這是怎么回事?”
銀濤于是將閆斬為奪神劍捉了肖珂等事說了,最后又強調對方限定一月交劍,此時已過了十天
白發(fā)老者點點頭道:“沖兒你不必擔心,我自有主意,珂兒一定沒事?!?p> 西門沖知道這位姑丈智計過人,他這般說定是成竹在胸,于是稱謝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