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一趟母親家,臨走時,不用我提醒,母親就給季平林包起煎餅。
“做有錢人真好,連吃煎餅都優(yōu)先吃好的!”見母親把攤的漂亮的給季平林拿上,挑剩下的那些才給我。我有些氣不過。
“你這閨女就么小心眼?!?p> “你怎么不說你自己勢利呢?!?p> “平林是侄子不擔是非,你是我親閨女,孬好都行!”
“那我寧愿不是你親閨女?!蔽以谛睦锊环泥洁?。
……
回城后我給季平林打了電話。
“還給我打電話,真是難得!”他說。
“抽空過來把煎餅拿去?!?p> “回家了?你不忙就給我送過來吧。”
我沉吟一下答應。
……
季平林的飼料廠在城郊,我去時,恰逢工人下班。我推著自行車正要進大門,從傳達室里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問我找誰,并要求我先在外來人員登記簿上作登記。
順著這位傳達人員指點的方向,我朝季平林的辦公室走去。
這是一溜平房,最西頭的這面墻上布滿了綠綠的爬山虎。季平林的辦公室是最東頭一口,我推門進去看到他正在聽電話,站在那里沒敢做聲。默默地聽著電話的季平林皺著眉頭,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我隱隱約約的聽出,在電話那頭說話的是個年輕女子??吹轿?,季平林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有人找我!先說到這里!”
他掛上電話,聲色俱厲的轉(zhuǎn)向我,“怎么不敲門就進?!”
“我不知道你在接電話。”
“不管知不知道,都應該先敲敲門!”
“我缺乏這方面的教養(yǎng),對不起了!”
我把裝煎餅的包裹往一旁的茶幾子上重重的一墩,扭頭就走。
“哎,回來!季荷!你回來!”
季平林追上來拽住我的胳膊。
“你這脾氣真好!”
“你的也不差??!”我掙開他的手說,“是我死皮賴臉的上趕著來打擾你的嗎?!你憑啥對我這種態(tài)度?!”
“憑我是你哥哥行嗎?”
“不行!因為你根本就不是!”
“我嬸嬸那么隨和,你怎么這種脾氣?隨誰??!”
“隨我那死去的親爹!”我沒好氣的說,同時眼里不爭氣的涌起淚水。
季平林看到了,連聲道歉。我的眼淚不僅不見好就收,反而順勢耍賴源源噴涌。我也不知道很少流淚的我這是怎么了,甚感難為情。
好不容易關住眼淚的閘門,我對緊皺著眉頭定定地望著我的季平林訥訥道:“小題大做……讓你見笑了?!?p> “引起你的傷心事,是我不對,我不該那樣說你?!?p> “是我太小性了……”
“還沒吃飯吧?”
“吃、吃了?!?p> “撒謊!走,咱們回去吃?!?p> “回去?去哪?”
“我住的地方。”
“不太合適吧……”
“我是你哥哥,去我那里吃頓飯怎么還不合適了?!”
季平林住在離廠子不算遠的一個小區(qū)里,據(jù)他介紹,樓房是租賃的。去菜市場的路上,他向我吹噓他的廚藝如何、如何的好,保證讓我吃了這一回又想吃下一回。他問我想吃什么,我說隨便。他說,我記得你愛吃酸辣土豆絲,先買上土豆和辣椒再說。
季平林住的是五樓,面積有四五十平方米。在擠集體宿舍的我看來,一個人住這么的大房子真是太奢侈了!
我跟進廚房幫忙。季平林給我布置的任務是擇菜和刷碗,其余的由他負責。他跟一個年輕女人通話的事一直縈繞在我的腦際,又不便直問;現(xiàn)在當我拿起土豆削皮時,靈機一動,說:“炒這一個菜就行,吃完我趕緊走,別再擔擱你打電話?!?p> “打電話?”
“呃,先前因為我的打擾你匆匆掛了電話,別讓人家怪罪你,等會兒好好跟人家解釋一下?!?p> “沒什么,打電話的是我前妻。”
“哦?!離婚了還能做朋友,真不錯!”
“這可能嗎?!我和她,如雞同鴨講,根本就無法作精神上的交流?!?p> “不會這么嚴重吧?!?p> “不這么嚴重能離婚?”
“那你們當初怎么走到一塊的?”
“在我是貪戀美色。離婚時我等于凈身出戶,房子什么的全歸她了,就連飼料廠她也占去百分之八十的份額,現(xiàn)在我等于在為她打工。她去了新加坡的親戚家,這不,隔的這么遠,也不妨礙她對廠子的經(jīng)營指手畫腳。”
知道這些就夠了,我不想再往下問,完成任務后便去客廳看電視。
季平林做了三菜一湯。我每品嘗一樣,就夸贊一句——三分虛七分實,這讓季平林高興的有點拿不住瓦刀。
“就我這廚藝,去飯店當大師傅絕對沒問題!”
“這應該感謝你那嬌生慣養(yǎng)的前妻!”我心說,“是她把你鍛煉成人才的?!?p> 季平林問我平時都是吃什么,我說給他聽。
“成天吃這些東西,難怪瘦得跟竹竿似的?!?p> “你成天吃香的喝辣的,不也瘦得像干柴?!?p> “說你的時候,你乖乖的聽著不行???!”
“誰讓你把我比喻成竹竿!好話孬話一樣說,你怎么就不揀好聽的說?!?p> “因為竹竿這個比喻最合適不過?!?p> “那干柴這個比喻也相當貼切?!?p> “能不能不和我抬杠,我是你哥哥!”
“能不能尊重我一點,我是季晟季姍的姐姐!”
“女孩子應該學得溫柔、溫順些,咄咄逼人不招人喜歡?!?p> “男同志應當溫和、溫厚些,尖酸刻薄會讓人厭惡?!?p> “你厭惡我?!”
“你煩我?!”
“鸚鵡學舌!”
“我這叫以毒攻毒!”
“你是來吃飯的還是來氣我的?!”
“你是讓我來吃飯的,還是讓我來生氣的?!”
“我服了!”季平林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什么也不說了,吃飯!”
飯后,我和季平林又雜七雜八的聊了大半天。我從他那里走時已經(jīng)九點整,季平林不放心讓我一個人走,向鄰居家借了自行車護送我回宿舍。
當晚我又在日記中寫下這樣一段邏輯混亂的話:“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幻想著你在愛著我,只因此情太摯太深,你執(zhí)意保持著沉默從不對我表達。在幻想里,我知道你在愛著我,心兒便任性的去流浪,以為會有奇遇,以為會收獲,然而每每得到的是失望復失望。在幻想里,你的愛愈合了我心中的傷,我的心于是又要去流浪,你別怪我反復無常,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走進幻想,我才能擁有你溫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