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來到這個文科班的時候，教室里黑壓壓地坐滿了人。看到她進來，幾乎所有的人都把注意的目光投向她。那目光里有羨慕有好奇，班上新來了一個清純的女孩子！她像月光映入人們的眼簾，那么安靜那么恬淡。這目光讓月月感到窘迫不好意思，她不敢四顧順著座位中間的空隙來到最后面一排。
吳老師隨后趕到，一看見她就關心地走過來，問：“能看見不能？”她點點頭，心里很難為情。她眼睛不大好，戴著眼鏡，可不好意思開口。因為要把自己調到前面去，就得有一個同學坐到后面來。她不忍心傷害別人，或者和人發(fā)生爭吵。坐在后排的滋味是不好受的，好像這最后的一排就是被學習遺忘的角落，她感覺上課老是不能專心，老師講課和她有著一定的距離。她需要調整一下。
這天中午她來到教室，教室里只有幾個晚上看教室的同學在，其中有一個提醒她說：“你個子矮，坐后面又看不見。前面有個人走了，你還不趕緊挪到前頭去！”月月抬起頭，前面有一個位子果然空著?！八秊槭裁醋吡?？”她問。同學說：“你管她為什么走了，她不在你就可以坐前面了?！彼胍幌胍彩?，拎著書包來到了前頭。
一個女生低著頭在桌子上寫著什么，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月月看到她長著一雙細細長長的眼睛，臉盤很圓，齊耳的短發(fā)顯出幾份精干。“歡迎你做我的新同桌！”她馬上說。月月笑了笑，表示友好。她想，也許這次是坐對了人。幾天后她們成了朋友，月月看她不說話的時候就老想，她在想什么呢？她想，每個人的生活都是精彩的，我不了解。這個新同桌叫李雪，只要月月跟她說話，她就會馬上側耳細聽，并會發(fā)表很多不同的見解?？墒窃略掳l(fā)現(xiàn)，她所答非所問，從來也不能明白她問話的真正含義。而且，空發(fā)的議論很長，了無邊際。你越聽越墜入云里霧里，感覺周圍一切都出了差錯?！斑@是怎么了？難道是我有問題了？”月月在心里暗暗問自己。
一天吃早點的時候，李雪夾著一個燒餅夾油條，邊吃邊說：“我今天發(fā)現(xiàn)有人賣油條了，夾上吃很香。”月月?lián)u頭，她的確沒有發(fā)現(xiàn)過?！拔?guī)闳タ纯?！”月月呆在教室里很悶，想到外面透透風，于是跟她一起出來。外面秋風一陣一陣，樹上已經(jīng)沒有幾片綠葉了，霜打過的葉子在陽光的照耀下越發(fā)讓人感覺寒冷。月月隨李雪來到一個空闊的院子，發(fā)現(xiàn)這里已經(jīng)人去鍋空。“你看，來晚了！”李雪說。正說話間上課的鈴聲響了，她們飛快地往回跑，來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吳老師已經(jīng)準備要進去了，他看了月月一眼，月月感覺到那里面有責備的意思。
高三學習如此忙碌，可是遇上李雪這樣根本不學習的人……月月感到頭大起來。可是這是一個可以靠前一點的座位，不坐這個了，又坐到哪兒去呢？她發(fā)覺自己不好與人相處，和人交往那是一件很難的事，和同齡人相比，自己顯得心靈幼稚。她想長大，可是每邁出一步都發(fā)現(xiàn)行不通。李雪又向她提出了幫助的請求，說想讓她陪自己下午出去一趟?！叭プ鍪裁茨兀俊痹略聠??！氨Ｃ埽∵@是個秘密！只有我們兩個知道，怎么樣？”不知道做什么稀里糊涂地跑，不是傻了嗎？月月沒答應。李雪跟別人去了，還是顯得很高興，那樣子就仿佛是去參加一個什么盛會，充滿了激情和快樂。
下午月月在教室門前的石階上讀書的時候，旁邊有幾個女同學在閑聊，她們中有一個走了過來，附在月月耳邊悄悄地說：“李雪有精神??！”這話讓月月很吃驚，抬頭看時，是宋文。宋文是關老師的一個親戚。月月也發(fā)現(xiàn)李雪有問題，她時常跑得很快地去做一件事情，可是去了以后又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看笑。也時常會說出很多平常人不會說的話來，內容不著天地。你不知道她在說什么，可是她會問你：“你這么聰明個人，會聽不明白？”可事實上沒有人能聽懂。
“李雪被人家抱養(yǎng)，她養(yǎng)父母沒有孩子。她精神上有問題。她養(yǎng)父母經(jīng)常打她，恨不能打死。”宋文說。“她父母為什么打她？”“你沒見她那樣子，誰見都惡心。在宿舍都沒人跟她住。天天晚上尿褥子，她們宿舍窗外每天都曬褥子。要是天陰下雨幾天，那宿舍就去不了了。一股臭味能把你熏倒！這么大個人，一尿一大片！”“??！……”月月聽得很驚訝?！八教幙床?，看不好！你看！”宋文指了指前方，“這不又回來了！”宋文朝回來的人招招手，那女孩子停好車子，跑了過來。“浪得美??！”宋文打趣。“唉，煩死我了?！薄叭ジ墒裁戳耍俊薄叭タ床×?。你都沒見。她跑這兒跑那兒，問這個問那個，人家都說沒有，我說你是從哪里聽來的，她說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拉我出去轉一圈，我還得騎車子帶著她，累死我了。熱得我渾身是汗！”她邊擦額頭上的汗邊說?！澳悄悴粫蝗チ?？跑去干什么？”“不去又看她可憐的――下次，我說什么都再不去了?！?p> 月月還在猶豫，宋文拍拍她的肩膀，說：“走，跟我坐同桌去。我那兒還有一個空位?！痹略孪?，總算可以逃離苦海了。她收拾書包離去的時候，李雪破口大罵：“同桌，你怎么這么沒心沒肺！你來就來了，走就走了！你把我當什么了？”月月一愣，想解釋，又閉嘴了。怕越解釋話越多。她一言不發(fā)來到更前排和宋文坐在一起，宋文忙把桌上的東西往里面挪一挪，后面李雪的責罵并沒有停下，宋文聽著，一聲也不響。教室里圍坐著很多人，談笑的照樣談笑，讀書的照樣讀書，人們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有一個人發(fā)表看法，好像都在看戲一樣。
學校門口的黑板上，每天都寫著：今天距高考還有多少天。學生們的日子好像很漫長，每天題海戰(zhàn)術，還不斷有新的功課要學習。感覺每天都在上坡，你都要努力。坡長路陡，看不見頭。鈴聲時時響起，它仿佛是一道道命令，提醒每一個人到什么時間了，該干什么事情了。每個人都發(fā)覺，自己要掌握的知識還有很多，在將要離開這所中學的時候，可是，他們又不希望這樣的日子延續(xù)得很長。早上起床很早，白天上課時間也很長，一直到晚上，甚至是深夜――一些學生晚自習結束了，還要再回去加班加點。疲勞讓每個人都感覺到累。
月月想，在這最關鍵的時候，還要再遇上李雪，現(xiàn)在，生活已經(jīng)揭開了嶄新的一頁，灰色永遠被甩在了腦后。這一切有一個人看在了眼里，他叫趙子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