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說著說著,就不得不說那頭引起家庭矛盾的豬,其實歸根結底的原因還是太貧窮,當時老婆子去世,辦喪禮需要殺一頭豬來招待所有的人,而那個時候都是自家喂得豬,母親也喂了兩頭大豬,老頭子和老婆子也喂了兩頭豬,都是一百多斤可以吃了,辦喪禮足夠了。
在農村有個不成名的規(guī)定,就是父母去世了,一般都是兒子出錢安葬,這就是為啥要養(yǎng)兒防老,也是為啥要生個兒子,老頭子和老婆子兩個兒子,一個是父親,一個是小叔,小叔自從分配工作后就一直住在縣城,每個星期回來看老婆子和老頭子一次。
而這次老婆子的葬禮上,按說是兩個兒子一起分擔的,但是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商量的,非要殺我們家的豬,而且還要出錢,那時候一頭豬是可以賣六百多塊錢了,喂一年到頭賣點錢給我們留著做學費了。
姑姑和小叔他們找父親去商量的時候,父親為了面子,想著是盡孝嘛,也不好拒絕,商量的時候沒有找母親,母親接到消息的時候,就憤怒了。
母親死活不同意又要出一樣的錢,還要搭上一頭豬,具體這樣的主意是誰出的,也說不清楚了,母親覺得老婆子辛辛苦苦地喂得豬,她去世了,給用上也是可以的,這樣兩個兒子出錢安葬就好了。
其實應該說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但是也不知道小叔和嬸嬸是怎么呢,跟母親也吵了起
來,那時候日子都挺艱難的,母親最后只能一氣之下說道:“既然我家出這一頭豬,那娘就我們一家安埋了,以后爹老了,由你們負責?!?p> 母親脾氣一直很大,這時候她已經(jīng)四十來歲了,不再像剛進門那幾年還低聲下氣了,她一直堅持著,所以所有人也拿她沒有辦法,最后就是殺了我們家的豬,最后親戚關系也由母親的強硬變得有些疏遠了。
其實很簡單的事情,但是當中間穿插著利益的時候,親人有些時候也開始變得讓人涼心,母親的性格一直就很強硬,養(yǎng)著我們三個孩子,壓力也很大,父親也只到四十歲的時候才開始認真地做著農活,別的有些叔叔不是有穩(wěn)定工作,就是順著改革大潮去南方謀生了,可是父親不敢,他不愿意離開母親和這個家,他就老老實實地守著家里。
那時候改革開放,南方正在發(fā)展也是有大把的機會,我有個叔叔最后在那邊辦起了工廠,在那邊立足生根了,那或許是個機會,但父親沒有抓住。
村里那時候還是有很多人開始慢慢走出去,父親也抵擋不住家里壓力大,也跟著他們去了海南,也去過煤礦,都是一些苦力活。
還記得那是父親第一次從海南回來的時候,那時候沒有電話,還是寫信,我們等了很久很久,從收到信的那天就開始等父親回來。
海南島,在中國的最南邊,很多年后我踏上那里的時候,只是為了去懷念一下父親去過的地方,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那樣做,也許父親的愛留在了我心里很深,我對海南有很深的期待,但是我只是路過了,沒有在那生根,在我內心里父親去過的所有地方,我都想去一次,沒有人會理解那份深埋心底的愛,那份懷念,或許我就是個多情的人吧。
一天,我們正在家里寫作業(yè),有個我們村的人跑到門口叫母親,對母親說:“蓮姐,啊真回來了,我聽說他和我哥他們今天一起到。”
“是嗎?”母親有些激動地問道,因為他們已經(jīng)分開了一年了,她很想他。
“是的,下午你帶孩子們去馬路上等著就好了?!蹦侨艘查_心說道。
“好,麻煩你了。”母親笑著說道。
母親的心情好了很多,雖然這一年,很忙碌,沒有父親在的時候,一個人需要承擔很多家務,但是看著三個孩子母親也很是安慰了,只要孩子好,自己多辛苦都值得了。
我跑到母親身邊問道:“娘,爹要回來了嗎?”
“是的,你們爹要回來了?!蹦镆查_心地說著。
“爹要回來了?!备绺缫查_心地叫著。
“娘,爹會給我買好看的花嗎?”我天真地問著母親,只想著自己的好東西,其實哥哥也是一樣的。
這個時候孩子就是孩子,不會去關心父親在外面多辛苦多累,遇到多少危險,受了多少委屈,只有母親才會關心這些吧,所以父母永遠都是欠著兒女的,永遠都為兒女付出。
“你們就只想著吃了?!蹦镄χ煿值溃齼刃氖情_心的。
“那我們啥時候去接爹呢?”大哥哥開心地問著。
“剛才那叔說下午就回來了,我們吃了飯就去?!蹦赣H也有些迫不及待地說著。
“好好好?!蔽覀內齻€開心地跳起來說著。
因為開心,我們這頓飯都吃得特別快了些,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就像過年一樣開心。
等母親喂完豬,我就一直催著母親,撒嬌叫著:“娘,你快點啊,你快點?!?p> “知道了,知道了,看把你們給急得?!蹦赣H帶著責備的模樣,但語氣是開心的。
“這不是爹回來了嘛,我們能不急嗎?娘,你說你就不想爹嗎?”還是大哥哥大些,就是嘴會說,一下就讓母親紅了下臉,她怎么能不想呢?
“好,我們現(xiàn)在就走行了吧?!蹦赣H無奈地笑了笑,想著拿我們沒辦法。
我們娘四個很快就走到到馬路上的路口,看著一輛輛路過的車,期盼著父親從那輛車上下來。但是一輛一輛的車過去,都沒有等到父親下來。
終于等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一輛小汽車停在了對面的路口,我們看著一個個下來的人,終于看到了父親走在第五個,我們大聲喊著:“爹,爹?!?p> 父親看到我們,也開心地笑著,說道:“你們等很久了吧?”
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父親對母親的深情一笑,那是好久沒有見面的深情,我們不懂,母親也笑著回應著:“沒有了,才來一會了?!?p> “我們已經(jīng)來很久了,娘?!贝蟾绺绮粷M地回道。
“就你話多。”母親責怪道,但是沒有怒氣。
我和小哥哥聽到也笑了起來,大哥哥接過父親的包,我也跑過去獻殷勤地給父親拿起了小包,父親還推辭道:“蝶兒太小了,拿不動,我來拿就好了?!?p> 我嘴硬著:“爹我不小了,我都十歲了。”
父親被我的倔強所屈服,最后還是把包拿給我了,我的心情頓時好了很多,便開口問道:“爹,你給我買好吃的沒有?”
“買了,買了,把海南的特產都帶了些?!备赣H開心地說著,然后用手拍拍包。
“海南有啥好吃的?”我不放棄地問著。
“有椰子呀?”大哥哥接過去,他上初中了,學過歷史地理所以知道。
“就你知道,我問爹了?!蔽乙膊婚_心地打斷大哥哥的話。
其實就是想多跟父親說說話而已,然后又繼續(xù)問父親:“海南在哪兒呢?遠不遠?”
“在中國的南邊,是一個單獨的島?!备赣H低頭看著我。
“哦哦,那很遠吧??”我?guī)е芏嘁蓡枌D袭a生了興趣。
“是的,很遠,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還要坐船了?!备赣H也耐心地說著,但眼神里有一點痛苦。
可能那里給他帶去了不好的記憶吧。但后來的很多年我還是記得父親去過,所以我最后還是去了,只是帶著痛哭離開了那個地方,或許我只能在那做個過客吧。
“我以后也要去那里,爹?!蔽倚χf道,沒有在意父親的表情,那不是我該關心的事情。
“為什么?”父親驚訝地問道。
“因為你去過,所以我要去。”我像個大人一樣回道。
“那里很艱苦的,你去那里干什么?”父親繼續(xù)說著,像是在威脅著我。
“我不怕,反正我會去的?!蔽疫€是那樣的肯定,就好像我注定與那個地方有緣一樣。
“好吧,那以后再看吧?!备赣H只能無奈地說著,只可惜以后他沒有看到了。
我和父親走在后面聊著我們的對話,連母親都回頭看了我們好幾次,還笑著問道:“聊啥呢,這么開心。”
我笑著說:“沒啥,爹回來開心???!比缓筠D身對父親做個“噓”的手勢,就跑到前面去了。
我不知道父親最后是否告訴了母親,也許當時對他來說那就只是個小孩子的無稽之談吧。
所以當我多年以后做到了以后,母親也還是有些驚訝的。
很快我們就到家了,我們三個一到就把父親的包全部打開了,一個包里是洗得發(fā)白的換洗衣服,還有一個小包里給我們裝了些吃的。
我們拿出來就拆開吃了,等父親和母親回來的時候,我們都已經(jīng)安然地坐在椅子上吃著了,嘴里還抱怨著“這個好吃,那個不好吃的?!?p> 母親和父親沒有責怪我們,因為我們也知道他們不會的,因為父親回來了,大家都打心底里高興,當然讓我們吃個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