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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連玉映

第一章 彩云歸來

珠連玉映 伊簡 2133 2017-01-24 17:51:58

  梅花六棱窗扇下,一束月光緩緩移動著,不一會兒便射在屋內(nèi)書案上的靶鏡上。屋內(nèi)的榻上睡著一個女子,女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雖滿面病容,卻難掩驚人的美麗。

  一個亮斑忽地現(xiàn)在女子眉眼處,她眉間微蹙,竟是被月色刺得醒轉(zhuǎn)過來。

  意映剛一睜眼,唇角便現(xiàn)出一抹苦笑:怎么?又被大夫救活了不成?只是她這身子,活在世上也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沒的拖累爹爹。

  只這念頭剛一出,她便發(fā)覺出不對了。她仔細(xì)打量周遭,卻是越看越心驚。

  一只三足鎏金香爐正飄著煙,對著的炕上設(shè)著一張炕桌,桌上零零散散地擺了些裝著糖果點心的攢盒,胭脂水粉類的小玩意。常年念經(jīng)拜佛的她哪里會擺這些,那香也不是她聞慣了的檀香,分明是濃烈芬芳的茉莉香!

  這不是她的小佛堂!那這里是……她攥著床幃上系著的五毒香囊,一時失了神,仿佛不愿接受什么。

  這里難道是……趙府,怎么會這樣?

  她從床上爬起來,拿起書案上的靶鏡,小心地擺正了位置。拿著靶鏡的手一晃??v然已有了心理準(zhǔn)備,當(dāng)她看到鏡中人的樣子時,還是吃了一驚。鏡中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雙眼明亮,膚如凝脂,因在病中,頭發(fā)并沒有挽起,又黑又直的長發(fā)直到腰間,又像是清瘦了許多,不算寬松的寢衣穿在身上卻讓人覺得有一份弱不勝衣的清麗。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鏡中人確是是她自己,可怎么會這么小?她明明記得自己死前的樣子。面容蒼白的像素縞,整日無精打采,彷若行尸走肉,又哪里是這個靈氣逼人的小姑娘呢?她實在想不明白。

  她茫然地回到床上,腦子里一片混亂,理不出頭緒。

  這時,一個身穿真紫色素面比甲,綰著一個纂兒,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卻進來了。她看見意映呆坐在床上,吃了一驚,進而欣喜道:“知嵐姐姐,你醒了!”

  意映被打斷了思緒,看了看小姑娘,臉色一變。她死死地盯著這張熟悉的臉,她到死也無法釋懷的一張臉。

  小姑娘不明所以,語氣里便賠著小心,笑道:“姐姐身子可好全了?過幾日便是小姐的生辰了,咱們明瑟居上上下下的操持可離不開您。您在這個時候病倒了,小姐很是擔(dān)心您呢?!?p>  說著便伸手撫上了意映的額頭。

  意映下意識地便想躲開。小姑娘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面色驀然一變。

  意映心下一轉(zhuǎn),想到方才聽到的“生辰”二字,改變了主意:現(xiàn)在這個時辰,若是自己想知道些什么,也只能從眼前這個人身上打聽了。

  她微微一笑,半開玩笑道:“南屏,你的手涼,姐姐現(xiàn)在身子還沒好全,可受不住?!?p>  南屏聽見這話心下一松,馬上帶著幾分俏皮賠罪道:“我關(guān)心姐姐的身子,一時倒沒想這么多,姐姐快別跟我計較了?!闭f著撒嬌般地晃了晃意映的手臂。

  意映忍住心底的厭惡,扶了扶額嘆息道:“我這一病,倒是有些糊涂了,竟不記得小姐是過幾歲的生辰了。”

  南屏有幾分驚訝,卻沒放在心上,笑道:“姐姐怎么連這個都忘了?這可是府里的大事,我們小姐正是要過十五歲及笄禮了呢!”

  意映忍不住攥緊了手心,絲絲痛感傳來。她記得自己確實是在趙晴宜,也就是長信侯府后來的侯夫人趙氏,及笄禮前夕因傷寒病倒了。也就是說,她真的回到了十三歲,趙晴宜出嫁的前一年!

  南屏驚訝地看著她異常的反應(yīng)。忍不住出聲道:“知嵐姐,你怎么了?”

  意映回過神來,有幾分懊悔自己的失態(tài),強笑道:“沒事,我就是想著我病了這些個時日,想必給小姐添了不少麻煩,明個一早還得給小姐磕頭謝恩才是。”南屏聞言,艷羨道:“說起來,小姐對姐姐可真是好,姐姐這屋里的擺件陳設(shè)在府里的下人里都是一等一的好”,說著,拿起了床邊擺著的湘妃泥金白紗團扇兒,仔細(xì)打量道:“聽說這個團扇兒可是遠在浙江的二老爺帶來的,價值不菲,府里只有夫人和大小姐有,那幾個庶出的小姐瞧都沒瞧上呢,沒想到小姐竟賞給了姐姐,我瞧著,知書姐姐連您的……”

  意映再不耐煩聽她這些個混帳話。一個團扇兒罷了,她想要便自個兒向小姐討去,這一番話下來,府里的主子幾乎都被編排了,若是傳出去,哪里還有她的立足之地?也不知原先她是怎么想的,竟把這份隨意編排,獻媚取寵的本事當(dāng)作心底純良,心直口快,把她貪得無厭的樣子只當(dāng)作在姐姐面前的任性。

  她想通了,語氣便冷下來,打斷了她的話:“南屏,你怎么敢編排府中的主子?咱們做丫鬟的,要守本分,別亂嚼舌。天晚了,你回去歇著吧?!敝蛔植惶釄F扇兒的事兒。南屏一愣,往日里,但凡她露出些許想要的意思,無論什么,知嵐總會給她,今日她表現(xiàn)得這么明顯,怎么……她實在舍不得這樣精致的團扇兒,還欲再說幾句,瞧見意映逐漸冷冽起來的眼神,那些話突然就咽進了肚里。不由起身告辭了。

  意映默默地看著她離開,然后看了看月色,不屑地笑了笑:大晚上的,也不知真是來看我,還是干些別的勞什子?

  她長出了一口氣,如今既然已經(jīng)確定了重生的事情,她也該想一想,今后的路怎么走了。

  還有一年,倘若什么都不做,她便會作為趙晴宜的陪嫁丫鬟進入徐家。她打了個激靈,攥緊手心,不行,她絕不能再進那個魔窟:整日對趙晴宜賠著小心,還依舊逃不出被陷害被懷疑被拋棄的命運。

  對了,還有薛家,既然她重活了一世,能否改變母親和薛家的悲慘命運呢?她又該怎樣回到薛家,提醒諸人呢?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長遠細(xì)致的謀劃。

  想要改變這一切,她首先要養(yǎng)好這病怏怏的身子才是,否則一切都不可能實現(xiàn)了。她窩進被子里,閉上眼,腦子里浮現(xiàn)出一張總帶著溫和笑意的臉,唇角勾了勾:國公爺,我有機會改變這一切了,祝愿這一世,你也仍能得償所愿。

  夜色漸深,屋內(nèi)人睡得前所未有的安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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