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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說

第四十二章 一出好戲

盤說 飯人. 2707 2020-10-12 10:59:29

  清凈地衣完全吸收了解意符,整個(gè)黑色囚籠內(nèi)符意肆虐,金烏弟子的隱形符被破得一干二凈。正似光天化日里被剝光了衣服,面對突如其來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沒一個(gè)不懵。

  我是誰?

  我在哪兒?

  發(fā)生了什么?

  猜不出有什么打過來,不知道攻擊來自哪個(gè)方向,更不確定什么時(shí)候遭殃,金烏弟子瞪大雙眼,只得一片漆黑;驚惶嘶吼,卻聽不見任何聲音;舞動兵器,劃傷彼此也不管不顧。

  視聽被禁,所以看不見聽不到。

  元?dú)獗环?,所以靈力運(yùn)轉(zhuǎn)不開。

  唯一的知覺,便只剩下痛。

  對黑暗與未知的恐懼彌漫開來。

  像螃蟹的,貼壁橫行。

  像王八的,趴地龜縮。

  像賊鼠的,躡手躡腳。

  像驚兔的,瑟瑟發(fā)抖。

  ……

  以往恃強(qiáng)凌弱的金烏弟子全部淪為瞎子聾子,丑態(tài)百出。反觀寵渡,借神念之便完全占據(jù)了主動,將周遭情形一“覽”無余,將金烏十四人的位置、神態(tài)及動作了然于胸,真?zhèn)€如魚得水、似虎歸山。

  ——他是這七丈囚籠里的王。

  而囚籠之外,散布附近的獵妖客先后循跡而至,窩在林間翹首觀望。當(dāng)中不乏識貨的,一見那“黑燈籠”便脫口驚呼:“清凈地衣?!這他娘的是法器啊。誰這么大的手筆?”

  “還能有誰?”

  “‘聚寶盆’弄的?”

  “必定就是從金烏山谷里順出來的,也不曉得有沒有取其他寶貝?!?p>  “趕緊呀。不然這小子把法器都用了,咱們搶到袋子還有屁用?”

  “急個(gè)卵。別說現(xiàn)在闖不進(jìn)去,即便能進(jìn)也不能去,里面啥局面你幾個(gè)心里沒點(diǎn)數(shù)?聽聽這響兒,能是從人嘴里吐出來的?”

  衣袍碎裂的聲音,重摔在地的聲音,刀鋒破皮的聲音,殘劍入肉的聲音,骨頭斷裂的聲音……隨之而起的,是悶哼、哀呼、凄嚎、慘叫、咒罵……

  聲聲刮耳,句句揪心。

  那重摔在地的,仿佛是自己的身子。

  那刀劍劃破的,仿佛是自己的皮肉。

  那咔嚓斷裂的,仿佛是自己的骨頭。

  這當(dāng)中的苦痛、無助與絕望,仿佛都落在自己身上,外間的獵妖客渾身發(fā)緊,暗嘆寵渡之狠辣,所有人心中都翻滾著相似的念頭:今夜若讓這廝活下來遲早要遭報(bào)復(fù),大爺以后還有安生日子嘛?

  由此帶來的恐懼與忌憚,按說該生出退意,但在人多勢眾的當(dāng)下,卻反而、也只會澆灌憤恨與決絕。同行的獵妖客兩兩互望,雖不曾言說,卻從彼此的眼神與臉色中,讀出了同樣的想法。

  ——懸賞可不要,寵渡必須死。

  之前對寵渡有多么不屑,而今內(nèi)心就有多么震撼,獵妖客紛紛蒙上面巾或是喬裝易容,只為不被記住長相,以免去寵渡日后可能的報(bào)復(fù)。

  便這會兒工夫,清凈地衣的運(yùn)轉(zhuǎn)已到了盡頭。仿佛一觸就破的泡沫,黑色囚籠猛然爆裂開來。此時(shí)寵渡的樸刀正從一名金烏弟子胸前劃過,在灰蒙天色的映襯下,血線劃出一抹紺色剪影。

  隨著這最后一人撲通倒地,原本地衣范圍內(nèi)再無站立的金烏弟子。尤其申闊被寵渡以牙還牙一劍穿肩釘死在地上,僅剩劍柄在外,疼得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掙扎的模樣渾似個(gè)王八。

  “早勸過別蹚渾水你非不聽。”寵渡淬一口血水,“劍還你……不長教訓(xùn)再跟過來,小爺可真下死手了?!?p>  “他為何留手?!”申闊見寵渡漸行漸遠(yuǎn),忽而恍有所悟:是宗門的威懾,是靠山的庇蔭,是背靠大樹好乘涼;金烏弟子“雖敗猶榮”。

  ——這賊畜到底是怕了。

  自以為想通了其中關(guān)竅,申闊齜著被血涎染紅的牙齒癲狂大笑,“你且記著!只要板兒爺還有一口氣,定叫你生不如死悔不當(dāng)初?!?p>  寵渡聞言駐足。申闊面容驟僵,“……莫不是反悔了?”豈料寵渡只是回眸揚(yáng)了揚(yáng)嘴角,望申闊露出一個(gè)很詭異的微笑。

  怕?

  不存在的。

  你幾個(gè)眼瞎搞不清局面,但小爺“看”得可清楚了——藏在林子里的幾十只“黃雀”豈會只是湊個(gè)熱鬧?留下爾等狗命和儲物袋不過是為了拖住他們。

  “小爺已經(jīng)夠本兒咯。剩下的都算賺的?!睂櫠森h(huán)顧周遭笑著吼道,片刻后不疾不徐往深林走去,“嫌命長的可別跟丟了?!?p>  “這話明顯不是對老子說的……難道又漏算了什么?”申闊面色頓滯,直至四下里響起的議論聲越來越清晰才預(yù)感不妙。

  “……那小子怕是要放開手腳干了。”

  “合情合理。他很清楚今夜遲早是個(gè)死,必定孤注一擲。換作是我我也會多拉幾個(gè)墊背的。”

  “那咱們就這么棄了?”

  “肩中一刀傷勢輕不了。”

  “繼續(xù)跟。隨機(jī)應(yīng)變?!?p>  “不過把眼前的好處撈了再說?!?p>  先前剛出清凈地衣,還有些眼暈,此刻適應(yīng)了自然的昏暗,申闊放眼四顧,正見幾名獵妖客手握兵器走上前來;樹林里人影幢幢,不知潛伏著多少“黃雀”。

  江湖上即便再不入流的勢力,也多少有些底蘊(yùn)。散修之輩往往勢單力薄,自然能不招惹就不去招惹;但萬一惹上了,無不千方百計(j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宗派子弟往往有恃無恐。

  金烏派雖屬二流,卻也不容小覷。

  所以,申闊敢于叫囂。

  殊不知一山還比一山高,背后的勢力再強(qiáng),也并不意味著不看人、不分時(shí)候、不論場合,——比如當(dāng)下面對獵妖客時(shí)。

  獵妖自來是刀口舔血的行當(dāng),以此謀生的大多是亡命之徒,未必就像寵渡那樣發(fā)狠,卻一定更歹毒,如今眼前明擺著十幾只獵物,哪有空手而去的道理?

  申闊怒極攻心一時(shí)失察,反應(yīng)過來后已錯(cuò)過了跑路的最佳時(shí)機(jī),看著越來越多的獵妖客走出樹林,猛然生出一股瀕死懼意,顫聲吼道:“我、我看誰敢?!”

  “有何不敢?”

  “真是笑話。連死的覺悟都沒有也來蹚這潭渾水,以為還在城里又或是金烏山谷么?”

  “天道好輪回。今日該是爾等劫數(shù)?!?p>  “誰動爺爺一根毛,”申闊聲音都變了,“就是與整個(gè)金烏山谷為敵?!?p>  “呵……好厲害?!?p>  “都知道今晚是追‘聚寶盆’來的,你十幾個(gè)的狗命又豈會算在咱們頭上?”

  “……所以一個(gè)都不能放回去?!?p>  “你說他幾個(gè)會不會傻到將這次的賞格帶在身上?”

  “看看不就曉得咯?”

  呼喝、告饒及高高低低的慘叫聲回蕩山野,金烏弟子強(qiáng)弩之末,便是垂死掙扎也有心無力,一身家當(dāng)被獵妖客瓜分不說,連尸骨都被焚作飛灰,死得干干凈凈。

  而為搶到十幾人的儲物袋,不同人馬之間另有一番提防,偷襲,算計(jì),就此又耗去不少工夫,待分贓結(jié)束哪里還有寵渡下落?早趁亂跑沒影了。

  “一出好戲呀。”胡離拍手稱嘆,“殺雞儆猴。金蟬脫殼。身陷困局卻不囿于此,反能瞻前顧后靈活變通,這等眼界幾人可比?如今的娃娃已這般厲害了么?可真叫人膽寒哪?!?p>  寵渡卻毫不膽寒。因?yàn)檫@是一早盤算好的。

  其實(shí)利用申闊等人,也是情勢所迫:附近多少獵妖客,不留下幾坨“肥肉”,哪兒有機(jī)會跑路?

  但十四人雖非“確我所殺”,到底“因我而死”,如此一來,與金烏山谷的梁子算是越結(jié)越大了。

  然而,這還不是眼下該擔(dān)心的問題。

  申闊那一刀很兇!

  劇烈的打斗下,氣血流轉(zhuǎn)加快,左肩的刀傷一直都在“滋滋”飆血,染紅了大片衣襟。

  寵渡施展出十二字的“跑字功”,膝蓋碰前心、腳后跟打屁股蛋,暫時(shí)擺脫了追蹤。

  拔刀。

  止血。

  吞丹。

  補(bǔ)氣。

  今夜的戲,不過剛剛開鑼而已。

  而按寵渡此前的估計(jì),小打小鬧不算,單是硬仗,也至少有三場!卻萬不料第一場下來,就傷成這副德行……

  僥幸。

  大意。

  以為有神念,就掌控全局了?

  怎忘了神念也有局限?

  原因全在自己身上,能怪誰?

  寵渡苦笑不已,抹去最后一絲自負(fù),變得更為謹(jǐn)慎,驀地里,卻聞聽一聲突起的鳥叫。

  對這聲鳥叫,寵渡也覺得哪里不對,卻扛不住新傷舊患產(chǎn)生的昏昏睡意,無心細(xì)想。

  不多過去多久,迷迷糊糊中又聽一聲鳥叫,寵渡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猛然驚醒。

  鳥叫聲,很特別。

  同一只鳥。

  直覺著不對勁,寵渡剛要起身,忽地猛縮回去。

  林間的蟲吟,愈發(fā)少了。

  當(dāng)最后的蟈蟈停止歌唱,在熱鬧與靜謐轉(zhuǎn)換的瞬間,任何聲響都顯得尤其突兀。

  所以,衣服與灌叢的摩擦聲,就算隔得較遠(yuǎn),卻也清楚地傳入寵渡耳中。

  追來了?

  這么快?

  怎么追的?

  敵不動我不動。

  所有人的心思一般無二。

  伴隨著詭異的靜默,天色終于完全暗下來。

  烏云當(dāng)空,今夜無月。

  哪怕是山間的空地,也只得一絲昏朦天光。

  至于眼下這片樹林,枝繁葉茂,便是那唯一一點(diǎn)天光也被黑暗吞沒,完全漆黑,只在雷光明滅的當(dāng)口映射出幾許刀光劍影。

  沒有絲毫的靈力波動。

  所有人都斂去了靈息。

  但掩飾不住的,是彌漫林間的殺氣。

  寵渡不敢亂動,暗把神念鋪開,只見周遭盡是獵妖客,有的藏在枝葉間,有的窩在灌叢里,有的靠在樹干后……

  粗略一算,總有過百之?dāng)?shù),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

  離得最近的,不過十丈。

  這僅是方圓一里之內(nèi)所見。

  在此范圍之外,還有多少?

  局面,很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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