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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盤說 飯人. 5118 2021-02-15 21:53:29

  沒有人贊成。

  更無人反對。

  所有人,依舊沉浸在那種震撼中無法自拔。

  但要說最為驚駭?shù)?,非當事二人莫屬?p>  因為親歷,所以感受更為直接和深刻。

  金克木的手,還輕輕顫抖。

  趙洪友的虎口,隱隱作痛。

  此時此刻,兩人的心思幾無二致。

  強!

  很強!!

  非常強?。?!

  聯(lián)手都拿不下,若是單打獨斗,能有多少勝算?

  且看樣子,人家同樣沒露真功夫,卻仍然技高一籌;若真是死斗,最后活下來的那個人真的會是自己么?

  其他方面暫且不論,單說最后一手歸劍入鞘。

  那樣的速度、那樣的力道,是絕對能將人直接射穿的,但自己卻全無反應;若當時瞄準的并非劍鞘,而是心口,又該如何?

  怕是尸體此刻都涼透了!

  世間怎會有實力如此恐怖的怪物?須知他如今也不過是中境的煉氣嘍啰而已。再往后呢,會強到何種程度?

  無論代價如何,必要將此人爭取過來!

  ……

  千思萬緒一閃而過,金克木與趙洪友不約而同瞟了一眼遍布裂紋的劍鞘,神色又凝重了幾分,小意搓了搓發(fā)麻的五指,望著寵渡紛紛拱起雙手。

  “要拿這塊地,你夠資格。”趙洪友道,“我北派認可你?!?p>  “我南派也認了。”金克木表達著同樣的意思,“道友手段非常,無愧‘涼城最有價值散修’之盛名?!?p>  派首之言,平地驚雷。

  如夢初醒,眾議沸然。

  “對上歸元高手,還是兩名,竟不落下風,我沒看錯吧?!”

  “強,實在太強了?!?p>  “真他娘的霸氣?!?p>  “難怪這般狂傲,原來有狂的本錢?!?p>  “此人修為雖低,但論實際戰(zhàn)力,怕是同境無敵了?!?p>  “果然傳言誤人吶!人家憑一己之力干退八百人、越境滅殺刀疤臉,是有真本事,哪兒是靠了金烏派的狗屁法器?”

  “完嘍完嘍,再高的懸賞也與大爺我無緣咯?!?p>  “你幾個呢?”寵渡運起遁影訣,閃到南派隊伍前面,“可還需要小爺展示一下什么叫‘百人斬’?”

  眾人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見幾人神色閃爍畏畏縮縮躲在人堆中,一時不明所以。但此刻站在趙洪友旁邊的鷹老三卻認得,正是最開始嘲笑和挖苦寵渡的那四名南派雜役。

  “不、不用,渡爺說笑了。”

  “渡爺神功無敵,是我等有眼無珠,多有冒犯。”

  “還請渡爺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我等這回,再不會有下次了。”

  “對對對,您就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

  四人極盡卑微諂媚之能,再無先前輕視傲慢之態(tài),心思一般無二:歸元聯(lián)手都討不了便宜,自己再不識趣,不就是在預定“百人斬”的名額么?

  此等作態(tài),按說掃了南派的顏面,但側邊的金克木卻未見有半分惱怒的樣子,反而笑望著寵渡,道:“手下愚鈍,道友見諒?!?p>  寵渡并未接話。

  “若是方便,不如就此隨金某去舍下小聚,也好讓他幾個賠個不是。”金克木頓了頓,“想要什么賠禮,只要我南派拿得出,道友但說無妨?!?p>  “此言差矣,”趙洪友帶著一小撥人走上前來,“我手下鷹老三幾人同樣沖撞了寵老弟,要賠不是也該我北派先來才對。”

  “鷹老三?”金克木皮笑肉不笑,“他幾個悶聲不出氣,算得上什么沖撞?”

  “金當家又差矣,”鷹老三道,“我?guī)讉€對渡爺冒犯得同樣不輕吶?!?p>  “放屁,渡爺先到的咱們這邊,爾等棒客來湊什么熱鬧?”

  “山下靈田又不是你家的,老子憑什么不能來?”

  “兩位老大說話,輪得到你插嘴?”

  “你不也是手下人,開什么腔?”

  一言不合,兩邊又有了吵起來的架勢。

  “先前還要打要殺的,這會兒卻搶著舔……”寵渡聽著頭疼,不由揉了揉眉心,“果然實力才是硬道理?!?p>  金、趙二人的示好,是顯而易見的。

  如果答應去,會發(fā)生什么?

  真的只是讓手下人賠罪那么簡單?

  當然不。

  更重要的目的,怕是談談拉自己入派的條件吧。

  令寵渡犯愁的,也正是這一點。

  這場對局,輸了的話,拿不到這塊好田;如今贏了,卻也暴露了實力——雖然只是部分實力,但在別人眼中,卻極其強悍——如此一來,必然會招致兩邊的拉攏。

  因為現(xiàn)如今就連傻子也不難看得出來,寵渡的存在對于山下格局的影響。

  其實山下不乏高手,不過大多是之前落選的老牌雜役,對山下的紛紛擾擾早已厭倦,所以一心修行,只望有朝一日能得凈妖宗青眼,被納成為正式弟子。

  懼于其實力,南北兩派不敢輕易招惹,也難以請得動。

  但寵渡就不同了。

  對一個新人而言,山下的一切都是新鮮的、有趣的,所以入派的可能性極高;且以寵渡的戰(zhàn)力,足以打破山下僵持已久的勢力均衡,完全另造一番天地。

  百人斬吶,以一擋百。

  是開玩笑的么?!

  甚而,兩邊已經(jīng)有了相似的判斷。

  得寵渡者,得山下!

  然而,不論金克木與趙洪友的算盤打得有多響,他們?nèi)f萬料不到,寵渡此刻的想法很單純,只有一個。

  種田。

  安安靜靜地種田。

  本來嘛,跟其他人相比,自己本就來得晚,在打理靈田上已經(jīng)落后不少,若是再去理會兩派的糾紛,哪兒還有工夫種田?到了交租的時候怎么辦,拿錢去頂么?

  為此,蠻橫的態(tài)度,便成為拒人千里的一種手段。

  “聒噪!”寵渡暴喝,“都給小爺閉嘴!”

  “道友……”金克木試探著問,“可是有了決斷?”

  “來我北派如何?”趙洪友則更為直接,“好吃好喝給你供著,靈田也可交由手下人打理?!?p>  老實講,趙洪友開的條件,可真是說到了寵度心坎兒里。

  奈何自己還有一麻袋的問題亟待解決,尤其體內(nèi)妖性再次暴動就在這幾日了,少接觸一人便少一分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當然要盡可能避免與外界打交道。

  所以寵度不得不拒絕,“都不去。”

  眾人聞言,都是一愣。

  “小爺來此只為種田,不想摻合爾等這些破事。”寵渡冷著一張臉,“要是再為此事擾我清修,那就準備好缺胳膊斷腿兒,誰有意見?”

  話音未落,傳來一道突兀的人聲。

  “我!——”

  嗓門兒極高,調(diào)兒被拉得很長。

  眾人循聲回眸,得見一撥人入場來,打頭的兩人身著凈妖宗袍;待看清來人長相,圍觀的雜役紛紛色變。

  而寵渡這里,聽聲識人,卻是竊喜不已,“來得妙,正好拿你擋一擋?!备呗曅枺骸叭~師兄只一個‘我’字,不知是想缺胳膊,還是想斷腿兒?”

  原來料定一場好戲,葉舟帶著于海國招呼一眾跟班兒早到了,其間聽聞寵渡身份,雖則震駭,卻多少懷疑他的實力,索性躲在人群后方看戲。

  萬不料寵渡沒栽跟頭不說,反借此立威,葉舟如意算盤完全落空,惱怒間又生一計,當下現(xiàn)身,不過是見機行事另想了個花樣來整他。

  “你深藏不露,”葉舟也笑,“好大的威風?!?p>  “還得多謝師兄。”

  “有何可謝?”

  “賜我一塊好地?!?p>  “腦子倒他媽轉得快?!比~舟神情微變,不知自己與于海國的勾當被寵渡以神念看了個正著,只道不過是他的一番推測,心下罵著,面上卻笑道:“同在一座山,做師兄的自當照拂一二?!?p>  兩人話里有話,心照不宣。

  只苦了圍觀的雜役,不解其中玄機,悄聲互議:“這打的哪門子啞謎,怎聽不明白?”正各自揣測著,又聽二人互懟起來。

  “你假報名姓,又該當何罪?”

  “君子嘛,欺之以方。”

  “宗主面前,你也作此說?”

  “師兄不再照拂一二?”

  “那就先記下,你可要好好活著。”葉舟咬牙切齒將“活著”二字說得極重,言罷便大搖大擺地走了。

  “這時候蹦出來,只說這兩句兒就走了?”寵度也有些懵,旋即想得明白,這是在表態(tài)呢。

  ——“我兩個不對付,你們怎么做,可要掂量清楚。”

  這便是葉舟的潛臺詞。

  顯而易見,欲蓋彌彰。

  果然,金克木與趙洪友明顯品出一絲不對,望寵度拱了拱手,“日后再行拜會”云云,先后招呼隊伍去了。

  眾人不時回眸,眼神中有了比之前更為復雜的含義。

  “得,又來一個中立的。”

  “他真的只有煉氣境的修為么?”

  “你說同樣是嘍啰,跟人家差距咋就這么大哩?”

  “切磋比得過生死相搏?不過僥幸耳。”

  “金老大與那姓趙的,一定是放水了?!?p>  “明顯的嘛,老大若是爆發(fā)真界,這小子干得過?”

  “涼城最有價值散修,果非浪得虛名?!?p>  羨慕,嫉妒,憤恨。

  贊許,欣賞,景仰。

  交頭接耳間,眾人對葉舟言行背后的深意也有了更為精確的解讀:原來他兩個彼此看不順眼?!

  “看那葉舟的表情,跟不共戴天似的,到底會有什么過節(jié)?”

  “那誰知道?反正看樣子夠嗆?!?p>  “得罪了管事兒的,還有好日子過?”

  “嘿嘿,一物降一物嘛?!?p>  一傳十十傳百,進而產(chǎn)生了一種共識。

  寵渡的確值得結交,卻萬萬不能結交。

  而最郁悶的,當屬金克木與趙洪友。

  本以為能如虎添翼,誰料他與葉舟罅隙在前,二人如今只能將招攬之心暫且壓下——畢竟與山上的師兄不和,再厲害又如何,誰敢與你交好呢?

  換言之,寵渡被孤立了。

  這本是葉舟的打算。

  人活一世,怎能沒個朋友?

  若真有這樣的人,那他必然少了許多樂趣。

  寵渡一身赤紅膚色,本自另類;再經(jīng)葉舟這么一鬧,就更沒人敢與他招呼了。

  葉舟樂見于此,甚而沾沾自喜了好些日子;殊不知寵渡其實根本沒放在心上,反將其用作推脫人情世故的擋箭牌。

  朋友么?小爺已經(jīng)有了。

  念奴兒。

  老狼。

  盧迅。

  甘十三妹。

  ……

  不單現(xiàn)在有,以后會更多。

  你們不來才好,小爺樂得清靜。

  不過,有件事還有必要確認一下。

  之前的那個戚寶到底在不在山下?

  那貨體態(tài)顯眼,若是被選為雜役,是極易被人記住的。但寵渡把遠近靈田都看遍了,也不見那個胖乎乎的身影,只能向其他人打聽。

  這也是連日來,寵渡與附近雜役的唯一交流。

  “喔……你說的是戚胖子?”

  “道友曉得?”

  “涼河下游還有一片沃土,應該在那邊。”

  “多謝?!?p>  “你問他作甚?我可聽說,那廝雖則好打抱不平,卻頗有兇名,對南北兩派概不買賬,也是位中立的主兒,只守著自家地盤兒哩?!?p>  ……

  “唉,你別望了。那地方在河道拐角過去了,你就算伸長脖子,在這兒也是看不到的。再說,你要是去找他,誰來給你看靈田?”

  其他的寵渡都可以不管,但對這最后一句提醒,卻由不得不上心,因為山下的雜役其實分作了多個陣營。

  金克木的南派。

  趙洪友的北派。

  中立派。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靠山派”。

  顧名思義,這一派中的人或許沒什么真本事,但若論傍大腿,靠山派說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此派中人慣會溜須拍馬,巴結山上山下的管事弟子,雖同為雜役,卻常常狐假虎威對其他人頤指氣使,儼然把自己當成了正式弟子。

  其姿態(tài)之惡心,致使南北兩派平日里縱有不少矛盾,但在對待靠山派這個問題上,卻仿佛同穿一條褲子,態(tài)度出奇地一致。

  不恥。

  而靠山派中的佼佼者,寵渡倒也有些印象。

  陳廣。

  吳勝。

  自此以后,這二人每日必上河心島來,貌似閑逛,卻總是有意無意地要在寵渡跟前晃幾圈,一副耀武揚威的模樣,明顯因為有人撐腰不再把寵渡看在眼里。

  至于二人的目的,當然不難猜。

  不是觀察誰與寵度交好以便回去打小報告,就是受命伺機搞破壞。

  如此一來,更沒人敢與他打交道了。

  寵渡也無法遠離靈田,連吃喝拉撒都是就地解決的,每次都換一個地方,事后以土掩埋,避免串味兒,還美其名曰“幫助靈植生長”。

  至于尋找戚寶,則更不要想了。

  只怕前腳剛走,靈田就被破壞殆盡;而附近的雜役,即便看見了也不會阻攔,更不會說是誰干的,畢竟大家都明白一件事。

  山上的葉師兄,要整寵渡。

  “唉,”寵渡也時常感嘆,“這姓葉的真是鐵了心要小爺好看。”

  然而,這卻不是最糟心的。

  落云子的神念,時不時來掃上一遍。

  合著你凈妖宗上上下下,都看小爺不順眼唄?

  觀察了幾日,寵渡有樣學樣,索性就近取材在田邊搭了個簡易草棚,時刻不離自家一畝三分地;而農(nóng)閑的時候,也并非無事可想、無事可做。

  給老頭子新做牌位。

  金烏派懸賞一事該如何化解?

  泥丸宮中的小金人是不是老怪奪舍?

  那個叫“胡離”的中年文士有沒有怎樣?

  但愿那蛤蟆將軍沒被血蝠王吸成肉干。

  唔嘛那夯貨究竟什么來路?

  九二玄功第二重真他媽難練。

  甘十三妹決心追趕的那個“小目標”是誰?

  白靈寨的老老小小過得可還好?

  召喚自己的東西到底是什么,該如何取到手?

  玄陰宗計劃失敗,還會破除炎窟山的封印么?

  黑風寨突圍中死去的老少爺們兒們,一路走好。

  “這么久沒消息,也不知能有幾人逃脫。”寵渡常常忍不住要想,“不過,迅哥兒,你可千萬要走出來,我也相信你一定能走出來……”

  此刻,遠在萬妖山北,有個魁梧大漢,須發(fā)奇長衣衫襤褸,渾似野人一般,跌跌撞撞沖出外圍叢林,驚動了來此巡查的神泉宗弟子。

  “何方妖孽?!”

  “道友,是人……是人。”

  “什么人?”

  “盧、盧……”

  “貌似暈過去了,過去看看?!?p>  “快拿‘護心丹’來?!?p>  ……

  類似的場景,在寵渡初為雜役的這段日子里,在萬妖山外圍的山林中,經(jīng)常上演。

  除了北面的神泉宗,西面的煉器閣與南面的藥香谷,均有發(fā)現(xiàn)落難的獵妖客,有瘋的有正常的,有死的也有活的,前前后后救下來十幾人。

  這撥人,自然就是黑風寨突圍戰(zhàn)的幸存者了。

  偏偏凈妖宗這里,就只有寵渡一人。

  其實琢磨起來,這也在情理之中。

  當初蝠王的血影分身認準了寵度追,見狀的獵妖客避而遠之,自然不會與寵渡同向出山;就算之后誤打誤撞又繞了回來,人數(shù)也不會太多。

  加之東面是飛鼠山重點監(jiān)控的區(qū)域,想要出山,更是千難萬難。

  寵度若非具備一身手段與氣運,怕也難以抵得過山中兇險,最后倒在某條河里,或掛在某棵樹上,抑或被某只妖怪消化后滋養(yǎng)大地。

  所以山東面這邊,“一枝獨秀”。

  不過,對寵渡而言,盧迅乃至所有突圍者的下落,撐死了只能算遠慮。

  至于近憂,當然是妖化了。

  望了望天邊的繁星,看看只缺了一絲的月盞,感覺著體內(nèi)勃然欲發(fā)的妖性,寵渡一臉苦澀;不過轉念間,卻又釋然。

  妖丸什么的都已準備妥當,到底會不會妖化、最終又會妖化成什么鬼樣子,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走遠的,小爺不追。

  該來的,小爺不推。

  除此之外,暫無他法。

  畢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第一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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