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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說

第七十一章 穹頂之下

盤說 飯人. 2923 2023-06-25 20:43:08

  問世間是否天雷最強?

  或者另有天誅比雷電更強?

  正當妖眾與玄門中人驚惶觀望時,天蓋之上,以白靈寨所對應的方位為垓心,云流漫卷朝四周飛速涌蕩,露出偌大一個空洞。

  幽遠。

  飄渺。

  深邃。

  其內(nèi)一片漆黑別無他物,恍如深淵般倒掛在天上。地面眾生乍看一眼便顱內(nèi)轟轟魂不附體,整個心神迷失其中難以自拔。

  頃刻間,天地的肅殺之意陡然大盛,一個磅礴光團由模糊到清晰赫然閃現(xiàn),并從中延伸出四條光帶繞著光團緩緩轉(zhuǎn)動,臂膀也似。

  每條旋臂上星星點點,煌煌銀輝普照天地。狂暴的氣機隨之席卷開來,其勢頭猶在“念奴兒”那身冷酷、凌厲、霸絕的神光之上,給人一種毀天滅地的錯覺。

  便在氣機噴薄的剎那,天地死寂。

  凜冽的朔風止了嗚鳴。

  翻飛的樹葉凝而不動。

  撲棱的驚鳥石化一般。

  飛濺的水珠滯空不墜。

  茶壺倒出的水柱如被冰封。

  ……

  穹頂之下,萬物齊偃。

  不論無識死物還是有靈活物,不論親臨其境還是置身事外,不論近在咫尺抑或遠在天涯,天蓋下近乎一切都被強行定格在那一瞬。

  強如胡離、落云子及各寨妖王也未能幸免,只五感尚存神志清醒,身子卻似僵化一般動彈不得。

  老怪尚且如此,凡夫俗子、嘍啰人修與低階妖族則更不消說了,無不暈厥趴地人事不知。

  不過,既是“近乎一切”,自不乏例外。

  其他各處暫且不言,單就萬妖山地界來講,在某幾處角落仍存在些許幽微動靜。

  比如凈妖宗凌虛閣內(nèi),都天神葬寶衣有感而應,符紋流轉(zhuǎn)散出星輝化作光圈將老少二人罩在當中。

  “咳!‘燈下黑’誤我?!边B續(xù)嚯地起身,從懊惱到驚訝到歡喜到激動,神色罕見地一變再變,“此乃星辰之力?!”

  須知他身上這件都天神葬寶衣,從初始煉制到溫養(yǎng)提升以及受損后的修復,最最不可或缺的正是星辰之力。

  連續(xù)對此本來再熟悉不過,只因為星漩之勢所懾,直至此刻方才回過味兒來。

  “大殿下。丹谷天象已消,反是山中愈演愈烈?!毖N燦試探著道,“如此看來,或非異寶現(xiàn)世;即便有,也未必就在后山丹谷?!?p>  “總與寵渡脫不了干系。此事容后細探?!边B續(xù)冷哼一聲,“卻不知山里那撥妖道究竟如何喪心病狂,竟教天地借星力以為罰?!?p>  “可要暫避其鋒?”

  “徒勞而已。此間無人比本道子更明了星力之可怕?!边B續(xù)無奈搖頭,“此等天威一旦降臨,別說區(qū)區(qū)萬妖山方圓數(shù)千里,強如本宗仙門甚至這個世界也要遭殃。又能躲至何處?”

  “內(nèi)蘊陣法氣息?!焙陲L老妖誠惶誠恐,雖不曾如一干蝠子蝠孫那般凝似冰雕,但僅憑當下飛升一階的修為也不過勉力強撐而已,“此、此陣古意盎然,到底存在了多少歲月?”

  “卻不知……”涼城東門邊上麻衣老者倚窗喃喃,“‘那一家子’是何反應?!?p>  幾乎同時,在罕為人知的某處隱秘地界,——麻衣老者口中“那家人”的所在,先后傳出幾道蒼老人聲。

  “萬妖山有變?!?p>  “續(xù)兒在其附近?!?p>  “命牌無異。”

  “連我的神念都探不進去?!附近‘布道使’為誰?”

  “是……常自在。”

  “既然是他,想來連續(xù)保命無虞。當初三圣推衍天機也主連續(xù)此番外出磨礪有驚無險,甚而可能斬獲一場機緣造化。其福澤之地正應在西南?!?p>  “或然之事猶在未定之天,作不得準。反是這團星漩到底緣何而起,竟能完全無視‘天衣’封鎖降臨吾界?!”

  “以我觀之非其真身,更似古陣一隅投射下來的倒影。”

  “只此一角投影便教天地難存,其本體又該何等威勢?吾輩‘天衣’無縫固然強橫,但與之相較卻如泥云之別。”

  “究竟是何古陣?”

  “‘河漢大陣’?!嗬哈哈哈……不愧為汝之手筆。”“念奴兒”癲狂怒笑,“非是吾不敵爾,只恨此身孱弱難堪大用。此局姑且算爾勝卻半子。

  “然既能醒來,當知吾計可行。汝縱能壓吾一時卻難逆吾勢。終有一日計成之時待吾撈出真我取回造化命盤,必當——

  “破爾所開之天!

  “碎爾所辟之地??!

  “滅爾所育之靈!?。 ?p>  放狠話自是越說越悸動,到最后幾句時“念奴兒”已然咬牙切齒,旋即神輝漸斂,身上那股滔天氣焰隨之飛速退散,雙眸緊閉宛似風中敗葉,自高天飄零而下。

  醞釀已久的星辰偉力隨即無的放矢,終究未曾落下。那星漩也悄然消彌于無形,仿佛不曾出現(xiàn)過,徒留九霄之上空蕩蕩一個天淵。

  天地復轉(zhuǎn),眾生解禁。

  眼角余光中有道白色人影破風直墜,胡離急吼一聲,“小狐貍且住。我來?!眾^力起縱將念奴兒堪堪接住擁入懷中摔落在地。

  “丫頭……”姥姥跌跌撞撞比狼伯先一步奔至近前,“老狐貍你怎樣了?”

  “我無妨?!焙傹b牙吐口濁氣,“快看看丫頭如何?!?p>  “黑丫頭消耗過甚,很是虛弱?!崩遣畱敿慈〉ず退虚_,把住念奴兒兩腮捏開檀口將藥水灌入,經(jīng)十二重樓下肚腹,藥力化入四肢百骸,約莫半盞茶工夫始見念奴兒面復潤色。

  先前身子雖不能動,但感知尚存,三老怪對星漩猶有余悸,此刻聽著念奴兒逐漸勻凈的呼吸聲,不由打量那張焦黑的俏臉,旋即心有靈犀面面相覷,神色復雜已極。

  ——潛伏在念奴兒體內(nèi)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再次蘇醒會在何時?

  ——其口中所說的“爾”“汝”又是指誰?

  ——天譴因何而起?

  ——兩處天譴有何干連?

  ——星漩作何說道,又源自何處?

  ……

  林林總總疑竇滿腹,所幸三人也是老成精的角色,心智自非尋常,縱無線索推究細節(jié),卻無妨勾勒出某個遠古秘辛可能的大致輪廓。

  茲事體大,主要關(guān)乎兩人或兩股勢力的角逐,但不論哪種情況,必是神秘、強大且古老的存在。

  有多古老?

  二者神威深不可測。

  彼此對抗的手段更是聞所未聞。

  據(jù)此以斷,或比開天辟地還早!

  而古老的傳聞中,但凡提及開天辟地就避不開盤古。如此說來,莫非二者的糾葛就連盤古大神也深涉其中?!

  卻說雙方的爭斗不知持續(xù)了多少歲月,想來兩敗俱傷,在某個時候不得不止戈休養(yǎng),卻在沉寂之前各備后手以防不測。

  一方留下天譴乃至星漩用以鎮(zhèn)壓如今夜這樣的突發(fā)事態(tài)。

  而另一方,只知用的是計謀,叵耐“念奴兒”語焉不詳,具體如何無從推測;但必是驚天之策,否則“念奴兒”也不會放出那等豪言。

  至于“念奴兒”三番五次提及的造化命盤,胡離等人雖未見過,卻不難推測命盤當是整件事里極為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

  ——指不定,那場太古大戰(zhàn)正因命盤而起!

  “究竟怎樣的謀策需以億萬載為計?”老狼頭皮發(fā)麻,自己苦修數(shù)百年好不容易化成人形,別說在萬妖山獨當一面了,便是放眼全天下也足可自傲,而今卻連那些神圣存在的威壓都扛不??;一旦真動起手來,又與螻蟻何異?

  “不好?!焙x察言觀色暗呼不妙,忙不迭出言打趣,道:“吾輩修行,道阻且長。若有億萬年時光,我以為狼伯必然有過之無不及?!?p>  “哈哈哈哈。承蒙先生看重?!崩侠腔砣淮笮Γ俺吮P古之流生而大能,吾輩誰不是從嘍啰開始一步步蹚過去的?卻是我心急了?!?p>  “噫。狼伯通透?!?p>  “不及先生大才?!崩侠钦饕?,“若非先生及時提點,只怕我就此種下心魔再難寸進?!?p>  “你倆可別互夸了。”姥姥嫣然一笑。

  “小狐貍看起來不憂反喜?!?p>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那邊的臭蝙蝠對今夜劇變絕不會無感,必懾于這丫頭體內(nèi)沉睡的那股力量?!崩牙褜⒛钆珒旱聂W發(fā)捋順,抬眼望著飛鼠山方向,“若再想對咱們的寨子用強,便不得不好生掂量?!?p>  “至少得哄著黑丫頭,”老狼不無戲謔,“不敢將她惹急了。”

  “確是因禍得福?!?p>  “這也是后話了?!崩牙褜⒛钆珒簲堅趹阎?,“當務之急是收拾殘局。你兩個先去,我?guī)а绢^入洞安頓,隨后即來。”

  且不題各處妖寨整頓人馬就此次天譴一番研討,卻說從丹谷死里逃生的丹云弟子正急似熱鍋螞蟻,尤其獻寶黨九名魔徒,更顯得手足無措。

  經(jīng)過最初的慌亂,在把人數(shù)翻來覆去清點幾遍之后,眾人終于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老魔不見了。

  興許他自個兒先跑了未及回山?

  或被碎石活埋?

  還是困于某處?

  甚而直接遭天雷劈成飛灰?!

  一時眾說紛紜,殊不知在盤環(huán)合并的瞬間,寵渡便教那光膜罩著遁入了某個殊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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