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還真滾出來了?”
“再龜縮不出就判他輸了?!?p> “不是咱罵得好?”
“老魔糊涂!”
“眼下黑影將散未散陣威猶存,這會兒出來明顯不是時候啊。”
“萬一符陣還藏有變招,那……”
“再多等哪怕片刻也是好的?!?p> “那魔頭自以為扛得住唄?!?p> 與子虛烏有的各種臆測不同,寵渡并非受不了勞什子激將,純粹因為不忍魔眾遭罪。
須知那畢竟是萬余次暴擊!
且在二十息內(nèi)傾瀉而盡。
偏偏龍骨護(hù)罩構(gòu)成了有限的封閉地界,——如一面鼓、如一座鐘,若只敲個三五回還則罷了,但連綿不絕擊打上萬次豈是兒戲?
地面劇顫。
氣流震蕩。
重重音浪撞在光壁上又折回。
如是循環(huán),致使護(hù)罩內(nèi)嗡鳴不斷,顛簸不止,置身其中恍如一葉扁舟隨著海浪起起伏伏,令人顱內(nèi)哄哄頭暈?zāi)垦!?p> 許求與盧迅運轉(zhuǎn)功法勉強(qiáng)苦撐,早已瀕臨極限。
其余魔徒更為不堪,因不省人事而毫無防御,如今已是七竅流血;若等桃栢栢緩過勁再來一番暴擊,只怕五臟六腑都要被震碎。
所以寵渡不得不出來。
龍骨護(hù)罩則交由許求維持。
葉紅燭與穆婉茹仍自看護(hù)十三妹,故此盧迅需憑一己之力,時刻警惕著金克木七人醒后發(fā)狂。不題。卻說桃栢栢一見寵渡出來,頓似聞見血腥的鯊魚,將十二縷人形合而為一。
那本已模糊的黑影轉(zhuǎn)瞬凝實如初,且變作十來丈高一介巨人,遠(yuǎn)比先前更具威壓。
跬步生風(fēng),巨人眨眼抵近,將山頭般大小的拳頭掄起來就打。
寵渡早有準(zhǔn)備。
運轉(zhuǎn)玄功。
以千斤墜扎根大地。
看準(zhǔn)時機(jī)與角度,寵渡斜上一拳,轟出了煉化龍血之后的全力。
一臂對一臂。
這是獨屬于一臂之力的較量。
砰?。。?p> 震天撼地的爆響。
土石飛濺,寵渡腳下的地面應(yīng)聲空空,——仿佛被一鏟子直接挖掉了似的!徒留偌大一個深坑,在彌漫的煙塵中若隱若現(xiàn)。
同樣消失的,還有巨人整條右臂。
巨人趔趄退步,跪膝而止。
“這……”
“啥么鬼玩意兒?!”
“恁大只胳膊說沒就沒了?!”
“做夢都不敢這么想啊?!?p> “是聽說那魔頭練就一身蠻力,卻怎么也沒料到恐怖如斯?!?p> “話說人呢?”
“看!陷墻里去了?!?p> “貌似還有氣兒?”
“動了動了。”
“呼……”在場圍觀的散客們紛紛吁氣,“還活著就好?;钪秃谩!?p> 雖說就此廢去對面一臂,但寵渡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從坑壁上掙脫出來后才發(fā)覺手臂發(fā)麻使不上勁兒,只能懸垂身前。
桃栢栢同樣捂著膀子,齜牙咧嘴額頭冒汗,明顯疼得不輕。
“那魔頭臂膀貌似暫時用不上了?”
“好機(jī)會!”
“桃胡子那邊也不輕松啊?!?p> “我來助你一臂?!辨γ髟聥珊粢宦暿┱顾幙v術(shù),將元氣聚成一條粗壯的粉紅手臂接續(xù)在巨人肩上。
陣陣暖意流過,臂膀上的痛感與麻木迅速消退,桃栢栢喜不自禁,遙控著巨人緊了緊拳頭,隨起一指,從巨人指尖射出一團(tuán)藥霧噴向龍骨護(hù)罩。
嗤!——啦啦……
清脆的爆裂聲好似油鍋烹菜,那些藥霧一落下來,便瘋狂侵蝕護(hù)罩。
許求始料未及,頓覺體內(nèi)靈力被抽走過半,忙不迭單手把住龍骨,騰出一只手來掏丹服藥補(bǔ)充元氣,叵奈仍舊架不住靈力的飛速流逝。
所幸葉紅燭見機(jī)得快,撇下穆婉茹趕來援手,與許求合力之下這才將護(hù)罩堪堪穩(wěn)住。
桃栢栢眼露精光,“這藥臂好使?!比缜皳]拳來打?qū)櫠?。寵渡見過藥蝕威力,哪敢徒手硬接,左手提刀將刀鋒迎將上去。
刀拳一觸即離。
紺芒與粉霧交織相映。
耀眼華光乍閃即逝,一縷赤紅人影從中滑行飛退。
卻說絕世刀意抵住拳頭,不單藥蝕不得侵伐,連粉拳也裂出一道豁口,更因此被削去大半拳勁。
怎奈其余力仍自可怖,寵渡被一舉震退,借力躍出土坑,孰料腳跟還沒沾地,那拳上裂口借助藥力自行彌合,再度迎面襲來。
此時陣中靈壓雖不比之前強(qiáng)大,卻足可限制身法,寵渡失了遁影訣之利,避是避不開了,唯有揮刀格擋,果然不敵,就此接連敗退,被兩只粉拳追著捶。
桃栢栢雙拳迭出,乘勝追擊。
寵渡就著符陣方寸之地輾轉(zhuǎn)周旋,乘隙想一想:“……正好示之以弱,延緩柳三青出手之機(jī)?!?p> 所以在旁觀道眾看來,老魔也就只剩招架之功,幾無還手之力了。
“不好。老魔明顯被壓制了。”
“桃?guī)熜忠还淖鳉?。?p> “困獸之斗?!?p> “勝負(fù)——哦不!準(zhǔn)確來說,應(yīng)該是生死便在頃刻?!?p> “我賭要不了半袋煙?!?p> 四宗弟子喜形于色,只道寵渡撐不多久,沒承想別說“頃刻”了,即便過去半袋煙乃至一盞茶的工夫,仍未見寵渡如預(yù)料的那樣倒下。
反是另一頭兒的桃栢栢氣喘如牛。
其間寵渡臂膀也漸復(fù)知覺。
彼消則此長,局面眼瞅著捉摸不定起來。
“怪哉!竟比桃?guī)熜诌€堅挺?”
“不說那廝根骨欠佳么,歸元也僅數(shù)日,如何禁得起這樣的元氣消耗?”
“哈哈哈。指不定憋著啥壞哩?!?p> “話說老魔還沒‘放大’吧?”
“那三式刀意不算?!”
“里面的人不知,但咱們曉得呀?!碑嬐獾目纯涂诙鄠鏖_來,“別忘了昨日他與虎妖對戰(zhàn)的光景。”
“那一縷……金色刀鋒?!”
“先前都火燒眉毛了還藏著掖著,他到底在等個啥?”
“這姓柳的可比桃胡子沉得住氣?!睂櫠刹粫r斜睨,望煉器閣所在的西北地界瞟上兩眼,“右臂已復(fù)便毋需干等,必要迫其先手,免得落人話柄?!?p> 驀地里,寵渡右掌也握住了刀把兒,旋身舞個刀花,將絕世刀意凝而不發(fā),接連兩記劈砍。
一斬,影巨人左臂崩碎。
再斬,粉臂被硬生生定住。
——是真的定??!
巨人紋絲不動。
寵渡同樣杵在原地,沒再像之前那樣被拳勁余力擊飛。
唯見一圈氣浪蕩漾,擴(kuò)散,好似從九天仙宮里降下的一道禁言敕令,所經(jīng)之處鴉雀無聲。片刻后即有眼尖之人爭相吼道:“快看!”“手上!”“手上有線?!薄?p> 聞言細(xì)辨,那粉色巨臂上果然有一黑線。
拳背——手腕——
小臂——拐肘……
黑線筆直上延,近乎縱貫整條胳膊。
說時遲那時快,陡然砰的一響,粉臂沿著黑線應(yīng)聲裂開,仿佛竹筒般被一剖為二,僅肩頭藕斷絲連;若非姒明月眼疾手快以藥術(shù)強(qiáng)行維系,勢必就此斷裂,進(jìn)而消散。
紛飛四射的藥霧成點,成絮,成團(tuán),在刀意的瘋狂侵伐與浸染下,由粉色瞬作紺色。
一如污黑的血。
“那魔頭右臂能使了?”
“不過多加一條胳膊,斬?fù)舻耐υ鯐┰鲋链???p> “是呀,不就比單手多一倍力嘛?!?p> “這話說得可真外行。”
“雙臂揮刀所能迸發(fā)的力道絕非簡單的算術(shù)疊加,少說也有三四倍,甚而五六倍也不無可能?!?p> “因人而異?”
“對咱們來說是這樣;換成老魔——哼哼!——你說十倍我都信?!?p> “那不完犢子?”
“桃?guī)熜诌@把懸了。”
“頂多不過勢均力敵?!绷嘤^戰(zhàn)到如今,自認(rèn)有了足夠的判斷,“這桃胡子還真是不爭氣,終究少不得我的助力?!?p> 暗將功法運轉(zhuǎn)至極,柳三尺猛地甩腕,抖落一袖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