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榮晨對上她轉過來的秋水明澈又深意若許的眸子,那雙眼睛里還有被冒犯的惱怒和看不懂的讓他莫名心疼的情緒,比畫中青衣女子的背影更讓他感覺熟悉和悸動。
我是不是見過你?
在過去還是在夢里?
我總覺得在哪里見過你,又或者真的是在夢里,然而你只留給我一襲青衣。
這般如玉凌冽的青色衣裳,曾絢爛在誰的心上?又是何時,被誰偷換流年,伸手挽留時,攥住一把蒼涼,幔帳成殤,兀自成霜。
雖然百里榮晨依舊握著顧長歌的手腕,但他若想沖開被封住的內力,到底還是要下一番功夫,于是手中力度一緩,顧長歌忙抽出手腕。
翻身一躍,身姿輕越如一團卷了春的碎花柳絮般一個飄身上了三尺之外的高墻上。
顧長歌沒回答百里榮晨的話。
這宮墻深深,看似尊貴難言,又怎能不是為相思筑起了層層壁壘,要如何泅渡?
縱使那些相思都凝作這些年風刀霜劍后森涼枯寂的苦澀讖言,也掩藏了重重陰謀詭譎難測幾分真心的君心真相。
她該怎么回答?
兩世情深,空葬你,終究無言。
顧長歌內力武功雖是不敵百里榮晨,但輕功更勝一籌,說白了也就是逃跑的本事大。
奈何身后隱隱有兩波人在追她。
思緒紛飛,迅速分析起眼前形勢。
其中一方應該是百里榮晨派來的,不過應該不是本人,要不然不至于被自己甩出這么遠到現(xiàn)在還沒個人影。
至于另一方......
顧長歌側耳細細聽了聽聲響,只有一個人?
這皇宮看著人影寂寂,不過這也只是表面。事實上,整個皇宮守衛(wèi)森嚴,隱藏在各個角落的暗衛(wèi)無一不內力深厚,從他們掩藏氣息的本事里便可以看出來。
可以說,整個皇宮應該都在百里榮晨和其言家衛(wèi)的掌控下。
那么這個人只有兩種可能,要不,就是很厲害的敵人,連百里榮晨都防不住的敵人;要不,就是熟人,一個百里榮晨和顧長歌都熟悉并信任的人——信任到完全不用防備——顧長歌倒知道有這么個人。
不過不能排除是敵人的可能。況且以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也不好和故人相認,更不用說被百里榮晨逮住了。
身形似箭,一身黑衣屏住呼吸的顧長歌顯然已融入了這墨色的黑夜,周身景物也在其凌厲前進中迅速倒退模糊成團團深影。
起起落落中,眼前突現(xiàn)一處處森森樓閣,于荒草蔓菁中拔地而起。
顧長歌挑眉,冷宮?
老皇帝也就是百里榮晨死了的那個爹生前可真是個花心的,一后四妃、三宮六院都裝不下他那遍布天下的小情人。
可這個人花心也狠心,那些妃子甚至有登臨貴妃之位的一個不小心不稱他的意,打入冷宮也算是輕的。
被打入冷宮的妃子,哪個不是曾蒙恩圣寵卻又在至盛時跌落下來的,誰沒個心理陰影?沒扭曲就該贊一聲強大了!又加上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主,一群女人硬生生把冷宮鬧得比前朝后宮都熱鬧,死的死,瘋的瘋,到最后冤魂多了,這是非之地也就成了一塊無人涉足的不祥之地。
眼看著被甩開一段距離的人快要追上來,顧長歌略一思索就竄到冷宮最深處的破敗地去,畢竟一般來說男人都很忌諱這些女人腌臜事多的地兒。
森森樓閣冷宮里寂靜無聲,慘白的月光投入墻角,擦著枯草枯黃的葉尖劃過,地上斑斕一片霜似的白。
顧長歌腳步一頓,側耳仔細聽了聽。
好像有人在唱歌!
怎么會有人?
自從百里榮晨登基后,就把這冷宮里所有的女人全都打發(fā)了。本來打算將這里翻修再重做用處,卻不想頻頻發(fā)生些怪神亂力的事。
于是冤鬼幽魂盤踞于此的說法不脛而走。但凡是人誰會沒有點迷信思想,最后修繕之事也只好作罷,冷宮也徹底空置了下來,再無人問詢。
顧長歌當然不信有鬼,倒懷疑是有人裝神弄鬼。
不斷有咿咿呀呀的聲音從黑暗中冒出來,憑生又添得幾分恐怖氣氛。
顧長歌放慢腳步緩緩向里面走,越是接近聲音越是清晰。
不是在唱歌——顧長歌微微皺眉——倒像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在牙牙學語,只是聲音里一聽便聽得出的蒼老沙啞讓人無法忽略她的年邁。
那聲音又叫了一會兒,還沒等顧長歌走得近一些,卻聽見那聲音又緩緩消了下去。最后變得斷斷續(xù)續(xù)、似有若無。
“哼!”
一聲輕哼自剛剛聲音發(fā)出之地響起,顯然不是之前那般年邁的女聲。
顧長歌頓住腳步,呼吸越發(fā)輕緩——還有一個人!氣息掩藏的極好。
顧長歌瞇了瞇眼盯著眼前一門之隔的陰森森的屋子,又抬眸看一眼內室與外廳之間相通的房梁,眸光一閃。
隨即一身輕功發(fā)揮到極致,如一道青煙,無聲無息一個飄身上了房梁。
內室里的人果然毫無察覺。
月光下一身黑衣的高挑男子抱胸低頭看向一個坐在地面上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老嬤嬤,黑暗中看不見背對著月光的臉,只聽見他的聲音似這般夜涼。
“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你以為我們主子心里會沒數嗎?”
老嬤嬤坐在地上,頭微微垂著,目光呆滯無神,不知道有沒有在聽男子說話。
見她依舊這樣一幅神神在在的模樣,男子不免有些不耐煩。
“你真以為主子她看不出你的想法嗎?”男子甩甩袖袍,背對著不再看地上人,“你這樣又是裝瘋賣傻,又是自己毒啞自己的嗓子,無非是想留住一條賤命罷了?!?p> 坐在地上一直晃晃悠悠的身子微不可見的怔了一怔,片刻后又繼續(xù)晃起來,只是頭壓得越發(fā)的低了。
“呵?!蹦凶記]注意到身后人的動作,輕笑一聲繼續(xù)道,“不過你倒真是走運啊,畢竟當年知道那件事的十幾個人都死了,獨獨就留了你一個.......”
他嘖嘖兩聲側了側身子,顧長歌這才看見這人臉上一道刀疤自右側額角斜斜砍過整張臉,面上笑容更顯恐怖,猙獰若鬼。
矜念君顧
再一次被自己蠢哭了,上一章章節(jié)名寫錯了,我竟然剛剛才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