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此間心事
“唔…剛剛說到哪了…”顧長歌瞇著眼睛回想,半晌豁然一笑,“想到了——就是這壇酒啊,我們當(dāng)初埋下之后,就約好十年再聚,取酒共飲,我和我哥還互相打趣,說要帶著孩子來喝…”
“當(dāng)時,我哥就坐在我對面,嗯…就是你這個位置!”顧長歌指指蘇離所坐的地方。
蘇離看一眼身前放著的兩個酒杯——一個是自己的,另一個想必就是給她哥哥準(zhǔn)備的。
目光又撇到顧長歌身旁的那個杯子,眸光一暗,他對這個故人,很感興趣,并且希望…是個死人…
遠(yuǎn)在皇宮正在挑燈夜戰(zhàn),批寫奏折的百里皇帝打了個噴嚏…
“只可惜…”
顧長歌喝完自己杯子里的酒,盯著蘇離身前一只杯子,半晌拿起來就喝了,笑道:“可惜他死的太早,這酒到最后還是全便宜了我,活該當(dāng)初他們兩個攔著我不讓我多喝,你看現(xiàn)在,不都是我的!”
蘇離看一眼斜著身子似乎要倒的顧長歌,趕忙去扶,沉默:不讓你喝是對的,撒了酒瘋受苦的都是別人。
“可是…”顧長歌眼里洇慢淚水,苦笑道,“我如今也想跟給他,一個人真的…喝不下去…可是他不在了,連帶著那些未出世的孩子和未得善終的老人都走了,走的干干凈凈,我又能分給誰呢…”
被忽略已久的蘇離:……
“可是他肯定也不遺憾吧!”顧長歌換了個姿勢盤腿而坐,直接抱起酒壇放在懷里,“他喝的都是瓊漿玉液,吃的也是玉盤珍羞,哪還在乎我這個清秀小菜啊…”
沉默著不搭話的蘇離看一眼“怨婦”似的顧長歌,直覺認(rèn)為那個“他”就是她身旁的那只杯子的主人。
隨后霸氣側(cè)漏的拿起那只杯子,將里面的酒一飲而盡,說道:“放心,我不嫌棄!”
顧長歌笑的牙不見眼,拍了拍蘇離的肩膀,“干得好,就是不能給他喝!”
顧長歌卻又突然低落沉默,良久喃喃道:“我希望重逢再見他時,他過得很好,又過得不好…嗯…準(zhǔn)確點兒來說,我希望他政事處理的很好,但愛情不好,也許只有這樣,他才會懷念起我…可是,我們的感情也不好,要不然,他當(dāng)初怎么舍得放棄我…”
蘇離輕皺眉,他無法確定,顧長歌所說的,是“正事”還是“政事”,但他可以確定顧長歌一直念叨的那個男人,沒有死——這真不是一個好消息。
倒不是蘇離容不下一個“前人”,而是他心疼,為顧長歌心疼。
看一眼顧長歌,發(fā)現(xiàn)她一直低著頭,探過身去才發(fā)現(xiàn),抱著酒壇的顧長歌已經(jīng)睡著了。
放下手里的酒杯,悄悄地挪到顧長歌身旁的位置,抬起手慢慢的,輕柔的攬住她的肩膀,輕輕一帶,顧長歌便倒在了他的懷里。
懷中溫香軟玉吐納著帶著酒香的氣息,噴在他的鎖骨處,宛若柔和春風(fēng),瞬間吹綠了三千里寂寥如雪的闌珊歲月。
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蘇大世子盯著懷中女子安然的睡顏,呼吸漸漸加重,想著心動不如行動,此時不動更待何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于是紅著臉微微俯首,一寸一寸的靠近懷中香澤。
這個吻,輕若鴻毛,卻帶著萬分的珍重和欣喜,美好到了極致。
林中月光皎潔,明明是夜露森涼冷月無聲,卻在地面映上交頸而坐的清逸人影,猶如一幅風(fēng)流寫意,筆致清俊,每一落筆,都淋漓鮮明。
此間心事,萬端纏綿,不可與人言……
翌日清晨。
醉酒的顧長歌絲毫不記得自己醉酒時的“蠢樣”,同樣也絲毫不記得蘇離做的那些足以讓顧長歌把他“風(fēng)里來雨里去”狠狠砍上那么千兒八百刀,再降龍十巴掌伺候佛山無影腳墊底還余恨難消的“不能說的秘密”。
只是第二天醒來晃晃灌了鐵鉛似的沉重腦袋,看了眼身側(cè)金絲楠木制的床板,顧長歌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不在新兵營的營帳里。
低頭想了想,了然的環(huán)顧四周,果然發(fā)現(xiàn)了倚在貴妃軟榻上正慵懶翻書的蘇離。
除了咱們從來不知茶米油鹽貴也從來不會委屈自己寧愿自己打臉露出破綻剛言明家道中落轉(zhuǎn)身又說自己尚且“家有薄產(chǎn)”也不愿用軍營里那些低劣物什的奢侈蘇大世子,還能有誰!
顧長歌掀開身上的金絲刺繡絨被盤腿而坐,揉揉額角。她只記得自己半夜出去和緊隨其后的蘇離喝酒,貌似還喝醉了,后面的事情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看樣子,應(yīng)該是蘇離送自己回來的。
至于為什么送到了蘇離自己的營帳,世子爺微笑不語,他會告訴你自己心里那些不為人知的小九九嗎?
不說蘇離和顧長歌的反應(yīng),反正昨夜看到自家世子抱著顧業(yè)回到營帳的一眾侍衛(wèi)們紛紛高呼:艾瑪,世子爺和顧業(yè)真是太不矜持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啊!
“嗯...”顧長歌揉揉喉嚨輕微的呻吟一聲,“謝謝你昨夜送我回來。”話說顧長歌自己也奇怪,照著蘇離的性子,不該把自己扔那等死么?
“嗯?!碧K離很平靜的點點頭,沒再說什么。難道要他告訴顧長歌說:不用謝,反正我也占了便宜...
咳咳...世子爺,您節(jié)操要掉了。
感覺到氣氛莫名有點尷尬,顧長歌撤撤腿下床,說道:“要是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等會兒?!碧K離喊住剛穿好鞋要走的顧長歌,放下手里的書,指指小榻旁邊桌子上的醒酒湯,“喝了它再走?!?p> 看看桌上的醒酒湯,顧長歌點點頭,走過去端起碗一口喝完,感覺熬得有點過,腥味都淡沒了。
若是蘇離知道她的腹誹,大抵是要瞪眼了,能不淡么,怕涼了醒酒效果不好,他都讓人熱了三回了...
“這么痛快的喝完,不怕我下毒?”蘇離含笑,對她一口悶的連貫姿態(tài)很滿意。
顧長歌倒是沒想很多,中規(guī)中矩地答道:“你要是想殺我早就殺了,何必拿這種不入流的下毒手法?!?p> 蘇離毫不謙虛,輕笑一聲,“這倒也是?!卑肷蜗氲绞裁?,皺皺眉又說:“不過你還是要在多長個心眼,畢竟世上會......會如我這般心善的人,不多了......”其實他想說的是“世上會如我一般能看上你并護(hù)著你的人,想必也不會再有了”,世子爺看看對面床上兩面夾板的小身板,為自己的眼光默默哀悼三分鐘...
顧長歌不知道他活躍而充滿無奈的心理活動,卻也被他的話惡心到了,我只是想說你殺人定有更狠毒的手法,你確定這叫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