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別扭地與床拉開了幾步距離。
雖然林宇浩躺在那里,什么動作也沒有,可一想到他有婦之夫的身份,我就感覺心里像爬滿了蟲子一樣又疼又不自在。
我去洗手間里洗了臉,回到床邊,林宇浩已經(jīng)闔上眼睛。
因為起得早,路上又暈車,我也很疲倦,很想躺下休息一會,可四下打量一番,發(fā)現(xiàn)房間里除了林宇浩躺著的那張床可以供人休息外,再沒有其他任何沙發(fā)椅子之類的家具。
望著呼吸勻稱似乎已經(jīng)陷入沉睡的林宇浩,我羨慕不已,過了一會突然想到自己完全可以趁林宇浩睡著的時機,溜出去重新開個房間睡覺。
雖然這樣做的話會違背其他人的囑咐,顯得有點不近人情,可違背囑咐不近人情,總比站在這里活受罪,或者一不小心躺上林宇浩的床,受心理折磨要好吧!
何況,林宇浩已經(jīng)睡著了。
睡著的人……恐怕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什么需求吧!
動了動腳,見林宇浩躺在床上沒什么反應,我悄悄轉身,往門口移去,孰料,才走了兩三步,便聽見林宇浩開始呻吟。
我大吃一驚,回過頭。
他還躺在床上,只是先前的安靜沒有了,取代的是眉頭緊皺,十指蜷握。
“你怎么了?”見他如此這般,我心頭一顫,瞬間沒了溜出去重新開房間的念頭,急忙撲過去,摸著他滾燙的額頭,焦急的問:“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醫(yī)院?”
“我……沒事,只是……想喝水?!绷钟詈蒲劬Π腙H,仰面躺著,聲音悶悶的,帶著酒后特有的沉郁和沙啞。
我松了口氣。
見他滑動著喉結,微微地喘著粗氣,臉頰、脖子上的皮膚,因為酒意上涌而緋紅一片,燙得灼手,我趕緊拿了瓶礦泉水,扭開蓋子,遞到他嘴邊。
“我要喝熱水?!碧Ц卟弊用蛄艘恍】?,他移開嘴,嫌棄地說。
“……”拿著礦泉水的手抖了幾抖,我忍耐住。
這家伙……
有得喝就不錯了……居然還敢……挑三揀四!
“我要喝熱水?!币娢覜]有動,他側過臉,眨了眨眼睛,像一個要糖吃的小孩子一般,固執(zhí)地看著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好吧!醉酒的人是老大!
我宰相肚里能撐船,不跟醉鬼一般見識!
放下礦泉水,我走到桌子邊,拿起電熱水壺。去洗手間里接了水,洗了幾遍內膽,我接滿水,放到底座上,插上電源。等待水開的過程是無聊的,于是,我又把桌子上的水杯拿到洗手間里去仔細地清洗。幾分鐘后,聽到熱水壺里的水咕嘟咕嘟地響過了,電源開關也自動跳了,我回到桌子邊,用剛燒好的開水把水杯又徹底的燙了一遍,然后,才端著開水到床邊。
林宇浩雙目微闔,一動不動地躺在被褥間。
褪去了平日的冷漠深沉囂張跋扈,此刻他閉目休息的樣子……嗯,很養(yǎng)眼!
飽滿光潔的額頭,好看到無可挑剔的五官,睫毛濃密,鼻梁高挺,性感有型的嘴唇,線條流暢的臉頰,以及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的光滑結實的胸膛……
我很不爭氣地吞了吞口水……
呃……好想摸一下……那好看的五官……那微抿的薄唇……還有那……白皙結實的胸膛……
天,我在想什么?
猛地后退了兩步,我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前一刻心里的那些念頭:我竟然,對著林宇浩,起了傳說中的……色/心!?。?p> 搖搖頭,讓自己恢復理智,我將水杯放到床頭柜上。
平靜了一下?lián)渫〒渫ㄌ鴦拥煤苁羌贝俚男模D身離開,一側眸,對上一雙目光灼灼的眼眸。
我腿腳一軟,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這人……是清醒的?
我眨眨眼。
那雙眼睛也眨了眨。
眼中氤氳柔和,有朦朧醉意,但沒有呆滯迷糊,顯然已經(jīng)睜開看了我好一會。
房間里陷入一片沉默。
“熱水來了,起來喝吧!”勉強定了定心神,我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拿起水杯遞過去,面上端著正經(jīng)從容的神情。
“好?!绷钟詈齐p手吃力地斜撐著坐起,隨后一只手支撐著身體,一只手顫巍巍地來接水杯。
看他一副醉意懵懂渾然無力的模樣,權衡了一下,怕他一時不穩(wěn)將水倒到床上,我只得好心出手攙扶著他,半倚半靠地讓他依在床頭。
端了水送到他嘴邊,我緩緩傾斜杯子,豈料,這人兩片薄唇將將碰到杯沿,便將頭轉向一邊,嫌棄道:“太燙了?!?p> 我無法,只得將杯沿支到自己嘴邊,吹了又吹,待水不復先前那般灼燙才又喂至他唇邊。他皺著眉頭,淺淺地啜了一口,嘀咕道:“味太淡,我要喝茶?!?p> “你……”我瞪著他。
“唉,好難受!”林宇浩抬手撫了撫胸口,聲音低啞,帶著委屈開始嘟囔:“太沒人性了。開了一上午的車,又累又渴,也不讓人歇息一下,就被灌下三杯白酒……唉……難受啊……”
難得看到林宇浩如此幼稚地一面,我不由有些想笑,可聽到接下來他絮絮叨叨地控訴,我就笑不出來了。
“……要不是因為等人,我也不會出發(fā)得晚,要不是出發(fā)得晚,也不會因為遲到而被逼著喝這么多酒,哎,替人受過,真是天大的委屈啊……偏偏還沒人心疼……”
替人受過……
沒人心疼……
我默默轉過身。
沒辦法!
誰叫自己就是那個替人受過中的被替者呢!
去洗手間將水倒掉,我重新泡了杯茶送到他嘴邊。
抿了一口,他又嫌燙。我無法,只得又將杯沿支到自己嘴邊,吹了又吹。待茶水溫度下降了一些,我喂至他唇邊。輕啜兩口,他又嫌燙。于是,我只得又將杯沿支到自己嘴邊,吹了又吹,待茶水溫度下降了一些才又喂至他唇邊。就這樣,在他嫌三阻四我努力遷就像給小寶寶喂輔食一般的過程里,一杯茶竟用去了半個多小時才喝下去。
我扶他在床上躺穩(wěn)妥,見他慢慢氣息均勻、眉目緩緩舒展,想是睡著了,便站起身。我再次想出去開個房間休息,誰知這人這天好似知道我心里所想一般,只要我一起身離開床沿,他便開始不舒服地哼哼。我這人向來是奉行“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見他如此,想到其他人的拜托叮囑,只好再次回到床邊對他目不轉睛地噓寒問暖關懷備至,生怕他喝多了酒,有個什么閃失。
可在后面的時間里,我做夢也沒有料到,他會變著花樣的翻騰:一會要喝水,一會要開空調,一會又嫌空調溫度太低,一會又嫌空調溫度太高,一會又要上廁所,一會又嫌窗戶外光亮太強……
難道喝醉酒的人,都這么折騰人嗎?
忍耐著恨不得給他幾巴掌的欲望,我像個陀螺一樣應著他的要求旋轉不停,直到他前前后后耗去了兩個多小時喝了兩大杯茶水去了五躺廁所調了四次空調才安生下來。
真是讓人心竭力碎啊!
伺候林宇浩兩個多小時,比做了一場高強度運動,還辛苦!
等他睡著后,我感覺疲累到極點,懶得連腳指頭都不想動了。
打開電視坐在床沿看了一會,最終,抵不住疲憊,我身不由己地倒在床沿的被子上蜷縮成蝦米狀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剛開始我睡得很不踏實,有一種被拘困在彈丸之地上的束縛感,直到有人拉了我?guī)紫拢瑤椭沂嬲归_因為有所顧忌而緊緊蜷縮的身體,我才順勢翻個身,抱著柔軟溫暖的被子,美美地睡過去……
我睡得很香,很踏實,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做了一個很清晰地夢,夢見在一片隱隱約約的白色霧氣中林宇浩竟然用一雙有著說不出柔情繾綣的眼瞳凝望著我,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樣,深深的,脈脈的……
“小白?!彼p輕喚著我的綽號,小心翼翼地拉起我的手,輕吻著,幽黑眼眸中劃過一抹哀傷的迷離,神情恍惚而執(zhí)拗,“你說……我到底該怎么做,才能……留住你?”
輕柔的嘆息,帶著淡淡的憂郁,響于我耳邊,仿似那羽毛一般,撩人心尖。
我心里一震,再也忍不住,反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一片火熱,似乎能生生溶化掉心底深處的那些寒冰。
我拖到胸前,兩只手掌緊緊相扣,忽然間,我只感覺心里異常的難過,仿佛心臟某個部位壞掉了……
為什么這個夢的觸感會這么真實?真實到那么地蠱惑人……沉迷……
是錯覺……還是我內心深處的渴望?竟然生出這么清晰卻虛幻的夢境!
其實,我只是希望像個普通女孩那樣好好的談一次戀愛,完完整整地談一次戀愛,然后幸幸福福開開心心地與自己所愛的人也愛自己的人結婚生子。
可為什么就這么難呢?
為什么……
手指緩緩撫上那俊美的臉,從眼角,到嘴唇……
這人是……
“小白……”恍惚間,我似乎聽見一聲輕喚,嗓音輕顫,帶著某種強烈的情感……
鼻子瞬間酸澀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眼淚似乎也流了出來。
只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可我卻為什么會出現(xiàn)那種真實的臉上濕漉漉仿佛搭了塊浸透水的抹布的感覺。
有手指輕柔地拂過我額前的頭發(fā),然后順著眼角擦去眼淚,如珍如寶一般地撫觸,讓我的心里劃過被人呵護的暖意,我不由下意識地伸出手,勾住那人脖頸,貼了上去……
那人卻猛地僵硬住。
“小白?”他試探性的喊了一聲。
真是難得啊!
他竟也會用這種語氣呼喊我的名字!
果然,在夢中,任何現(xiàn)實中的不可能,都能變成可能,比如:桀驁變成怯懦,冷漠變成溫柔;分開變成復合……
呵呵呵呵……終于可以放開心扉,沒有負擔地和他在一起了……雖然只是一個夢,一個讓人悲傷卻又忍不住沉溺的夢……
但是,既然是夢,我想,那么就讓我在這個夢里放開心扉地活一次吧!
一次,一次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