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楊俊達的電話后不久,我的手機再次響起。
看著屏幕上那熟悉的號碼和名字,猶豫了半晌,我才按下接通鍵。
“姐,快來XXX醫(yī)院……”電話接通第一刻,小珊焦慮的聲音伴隨著嘈雜的喧嘩聲直沖沖地沖進我的耳朵,撞擊上我的耳膜。
醫(yī)院?!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一種極度不好的預(yù)感迅速襲上心頭。
“爸爸剛才在樓梯上摔了一跤,媽媽高血壓犯了,他們剛被救護車送進XXX醫(yī)院……”焦慮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持續(xù)地從電話另一端傳來……
“你說什么?”心中驚痛,腦袋里象是陡然間炸開了一般,我的眼前一陣漆黑,耳膜深處轟轟作響!
“爸爸剛才在樓梯上摔了一跤……”電話那端,小珊提高嗓音。
灼熱的陽光象烈烈火球般照射!
出租車外,水泥地上白花花慘白一片!
身后喧囂的喇叭拼命地尖叫。
“滴——”“滴——”。
從車窗外掃進來的風(fēng)突然就變得酷熱難當(dāng),令人眩暈窒息。
心口迅速被極度的驚慌恐懼與焦急憂慮充斥滿,我用盡全力,死死地握住手機。
“……媽媽高血壓犯了,他們剛被救護車送進XXX醫(yī)院……”電話那端,小珊繼續(xù)著前面的重復(fù)。
仲夏的陽光,燦爛而刺眼。
白云靜靜漂浮在蔚藍的天空,澄澈的藍色,像是洗滌心靈的潭水,從天地之初到遙遠的未來都會是澄澈寧靜的蔚藍。
街道兩旁的景致,光亮而美好。
我的心底卻忽然象是裂開了一個汩汩流著血水的黑洞,黑洞不斷擴大,不斷旋轉(zhuǎn)咆哮著將我撕扯進那酸澀疼痛至極卻又暗黑無盡的懺悔和自責(zé)中。
“……小珊,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怪我……怪我……都怪我……嗚嗚嗚……”我彎下腰身,把頭埋進膝蓋間,沉重地罪惡與歉疚感中,眼睛里淚水不受控制洶涌而出,很快,就把膝蓋處的褲子弄濕了一大片。
“……姐,你別這樣……已經(jīng)被送進醫(yī)院了……醫(yī)生正在搶救……他們會沒事的……”電話那端,小珊堅強了語氣,雖然憂心忡忡卻不失溫柔地安慰道我。
聽到小珊這樣說,我的心里不但沒有輕松,反而更加難受。
“姐,你趕快多帶點錢,來XXX醫(yī)院吧!”電話那端,小珊轉(zhuǎn)移回打電話給我的正題上,“我剛才趕來得急,忘了帶錢……姐,你趕快來醫(yī)院吧!爸爸需要去做很多檢查,媽媽這里也需要人,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你趕快來吧,姐……”
淚水大顆大顆地從我的眼眶里滾出。
還有什么能比聽到自己父母出事更悲傷的呢?
何況造成父母出事這種局面的兇手還是我自己!
“……醫(yī)生,我爸爸的腿……很嚴重嗎?”電話那端,小珊吩咐完我要辦的事后,她的注意力迅速地回到了她面前的醫(yī)生身上,渾然忘記了我和她的電話還處于通話狀態(tài),“……需要馬上去做手術(shù)……還要打鋼釘……哦,哦,哦,……好的,好的,我馬上去辦……”
憂傷而焦慮地聽著電話那端小珊與醫(yī)生的對話,深刻的痛苦和懊悔像枷鎖一般緊緊勒上我的身心,我死死揪住膝蓋側(cè)面的褲腳,生怕自己啜泣出聲,從而使得電話那端的小珊不但憂心父母的同時還要擔(dān)心我,加重她的心理壓力。
“護士小姐,請你幫我找兩個男護工來,可以嗎?”電話那端,小珊焦慮卻不失禮貌地大聲喊道。
我本還想再問問她母親的情況,可急促的腳步聲與嘈雜的窸窣聲中,她的電話斷了。
怔怔地看著手中的手機,良久,我挺直腰身,抬頭看向前排的出租車司機。
“師傅,去離這里最近的人民銀行?!泵髁恋暮笠曠R里,我滿臉淚痕,面目蒼白。
坐在我身邊的看護小心翼翼地瞅向我,猶豫半晌后,體貼著給我遞來一疊紙巾。
“謝謝……”接過紙巾,擦拭掉眼角的淚水和臉上流淌的淚痕,顧不得自己在兩個外人面前流淚啜泣的尷尬,我扭頭看向旁邊的看護,“可以陪我去XXX醫(yī)院,去照顧我父母嗎?”
“那個……”看我淚眼婆娑,看護的眼里閃過一絲憐憫之情,充滿善意的眼睛里倒映出我蒼白憂郁的面容,“當(dāng)然可以?!?p> “謝謝?!蔽肄D(zhuǎn)過頭,看向前面的出租車司機,“師傅,請你開快一點?!?p> 驕陽如火。
綠色的出租車如同乘風(fēng)而飛的樹葉,用不可思議的速度載尋著我們轉(zhuǎn)向而行。
一個小時后,出租車停在了XXX醫(yī)院門口。
匆匆跑下出租車,沖向醫(yī)院。
腳步重重地落在臺階上。
嗒!嗒!嗒!
仿佛敲在我的心口上。
“不會有事的,爸,媽,你們一定不能有事的?!?p> 眼前晃動的是父母蒼老慈祥的面容,耳邊響徹的是父母充滿關(guān)愛之情的嘮叨。
這么多年來,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些原來早已深埋心底的溫暖,是家的溫情,是骨血的相依,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一旦動搖,便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