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東西剎那凝固!
風動,夜涼,蟲呻,心躁,魂瑟,夢碎。------------剎那無聲!
叮鈴——叮鈴-----------------
對殿角檐上高高懸掛的銅鈴,一聲聲如幽嘆,如泣訴。敲擊著這一方夢境。
我突而了然欲笑。也許,眼前我看到的這五人才是真正的他們。人在睡夢中意志往往最為薄弱,最難掩飾本真。想是現(xiàn)實中的金光,也絕不會坦誠自己那般不堪的過往。
“是了------紫竹嶺的村子是你燒的。撫婁,簡水,還有來福鎮(zhèn)的玄心弟子,都是你殺的?!鼻帻垱]有用問句,而是平穩(wěn)的陳述句。他斜眼盯著金光的眼睛,內(nèi)中的堅定絕決終繪上淡然的一層感傷。
朱雀嚶嚀一聲,哭聲大顯。
“你真能對自己下手----------辛苦嗎?”玄武用的是個問句,那般風淡云輕,卻拂起了最深藏的落寞。
“哼---”金光突而殘冷地笑了起來,目光如凍挫般在四將臉上刮割:“本座親手培植了你們四個,是叫你們在這時候與我兒女情長的嗎?”
青龍無聲地地嘆了口氣,朝諸葛流云看了一眼道:“流云,他是要教你玄心靈鏡心鏡合一的奧妙吧?!?p> “呵,我這半魔之體,不是不能心鏡合一嗎?試了那么多次,何必呢?”諸葛流云有些悻悻。不敢再輕易觸犯盛怒下的金光。
“你!——”朱雀又氣不打一處來,直竄上去恨不得抽他幾掌解氣。
金光倒并不嗔怒,淡然地看著諸葛流云:“玄心靈鏡并非實物,乃是宗門歷代先人以靈力凝煉而成。鏡心合一,只求神凈、虛空、情滅,心無外物。與肌體有無魔氣無關(guān)。本座當日墮身成魔,靈鏡亦無舍棄析離。你若不能鏡心合一,魔只存在你心里而并非身上。”
“這個----我?!敝T葛流云皺眉搔了頭,五管扭曲地看著金光。
“其實你懂!”金光不容否定,雙目直視于他:“你的神識,天資聰慧,我之前與你所說的一切,你都已明白!所以才會如此不安!”
“我-----我是明白,只是----”他酸澀地聳了聳肩,還是沒有自信地搖頭苦笑:“金光,-----我怕我做不到?!?p> “只要你明白,就足夠了?!苯鸸鈩e有深意地微微一笑,如釋重負地挺起身,目光自五人臉上一一掃過,無悲無喜無怒。
半晌驀然轉(zhuǎn)身,大步朝殿門方向走出。
“慢著!”身后流云急急喊了一聲,金光止步,微微側(cè)轉(zhuǎn)頭來靜等他的下文。
殿外已微微可見魚白天光,這個無比熟悉的背影,此時定格在五人莫名而來的陌生感中,說不明哪里有異,卻只教人不敢眨眼,生怕下一刻便會消失。
離別本就是人生中傷痛的事,然而,傷痛在夢境中是否也能被清晰地捕捉?
我快步跟在金光身后,晨風掠過的一剎,狠狠打了個哆嗦。回頭看時,玄心大殿內(nèi)竟隱隱蒙著一層天青色的光,像一幕初夏的雨,悄然融阻了兩個塵世。
朱雀突然抬起手,抹了把臉頰,指尖微微有水樣的濕意,她癡癡地看著,突而不解地笑了起來,朝著玄武嘟噥道:“咦,天下雨了嗎?怎么我臉上是濕的?”
“嗯,來我看看,是不是你眼睛里進了什么東西了?”玄武開始認真的察看他的眼睛,關(guān)切地在她臉上摸來摸去。
“喂喂喂,你別亂摸啊-----”白虎難得上前來打趣:“別教青龍見了,揍你!”
“你說什么你!——再胡說八道,我打你的?。 敝烊刚φ鹾醣膶?,揮掌追打白虎的頭。白虎大笑大叫著跳來閃去。
青龍笑著搖頭,懷抱法劍看著他二人一左一右繞著他又叫又跳。
“你打算就這樣不告而別?”諸葛流云果然不同與凡人,雖被阻在夢境之中,未能沖開那層光幕,語音卻還是清清楚楚傳了出來:“能不能告訴我,你是生-------是死?”
金光身形一晃,面上有一剎那的酸楚,旋即消散在若有若無的笑意中,輕嘆道:“生有何歡,死亦何惘?人生天地間,夢中遠行客。都過去了吧------”
跨出了大殿門檻,金光已立在階前,高高抬頭遠望著四周昏昏綽綽的殿宇輪廊,臉上難得地堆滿舒心的笑意。我悄悄回望殿中,果然,燭火宛然的大殿內(nèi)黃幔錦毯依舊,卻空無一人。我在心底唉嘆,離了這人的夢境,那五個人,是否能有個真正的新開始?
“玄心正宗很美!”我陪著他環(huán)視了一周,由衷地贊嘆。
盡管已隱隱猜到此人的身份,也清楚仍在他控制的夢境之中,然這一夜的冷眼旁觀,我已對他有了足夠的信任,自也不懼不怕。
他眼望長天,輕輕點了點頭:“沒錯,玄心正宗很美。”
“看得出,你很舍不得這里??!”我的語氣有些小小的挑釁,偷眼看他的反應(yīng)。他突然側(cè)過頭來冷冷地打量了下我,幽幽道:“敢對本座說這樣的話,你還是第一個!”
“嗯—”我無所謂地聳聳肩:“你要是會惱羞成怒,想殺我滅口,就不可能讓我一直跟著你了?!蔽壹に粚ⅲK于正起臉來:“你究竟為什么讓我摻和著?我只是一個剛進總壇的藍衣弟子而已,而你-------”
“你是不是五行全金,六陽六陰的命格?”金光目視他方,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
“對啊!”我知道我的命格很硬,很奇怪,世上少見。但對著他這樣的表情,也禁不住好奇起來。
“十六年前你出生的那一刻,本座傷重,本當死去。卻因你母難產(chǎn),將你我生死交接之時錯過。所以你和我本是前世與今生的所在?!?p> “???”我不可置信地叫了起來“人魂分相?古書上有記載過,是真的嗎?我---這么說,我是你當時重傷后人魂的轉(zhuǎn)世?我---那我會怎么樣呀?”
金光笑而不語,只上前來捉起我左掌,將我中間三個手指折了起來。
“這是什么意思?三?六?”我愕然望他,想尋求他明確的答案,然而一陣突襲而來的暈眩感覺,帶動著我的身子不聽使喚地朝地下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