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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影曲

第三十章 見涂茍鵬

照影曲 林遇澤 3140 2023-11-25 15:27:36

  想了想,我振奮起精神,意欲前往增成殿,好好探視一番,亦好免卻我心頭的懷疑。

  一路上,時值冬日,花草跡象一如我初入御殿那般淡泊,固然在日頭的照射下顯出幾分明媚柔和,終究這份春光無限來自楓葉鮮紅的葉片。柔和的日光自上頭照射下來,如同九天玄女在天際之上、云巔之中撒下無盡的輝煌,將御花園里頭所有的秋菊盡數(shù)染成了金燦閃爍的模樣,夾帶著泛金的色澤。放眼望去,御花園里頭的秋菊一大簇一大簇開在花盆里頭,花瓣嬌嫩而柔軟,花色鮮妍而多姿,數(shù)不盡嫵媚之姿。若當真列舉出名字來,譬如晨光夕照、橙盤玉環(huán)、赤誠散、初麗、春風里歌、春風楊柳、春桃、春喜眉梢、翠綠球、翠心紫、燈下舞女、電摯銀蛇、吊珠菊、蝶舞萍、東海得月、東海銀絲、芳城拾翠、飛雪迎春、飛珠散霧、粉荷裳、粉紅芍藥、粉面桃花、琥珀凝翠、花芳錦色······幾乎數(shù)之不盡,觀之不竭。甚至于,還有幾種秋菊的品種系花匠最近栽培出來的,格外鮮妍妖嬈。論起香氣,似乎鼻尖縈繞著幾分格外迷人的芬芳,叫人不由得為之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增成殿外北庭院所有西府海棠當日依著恭修的出生而被皇帝下令一律改植朱砂玉蘭。今日看來,如此繁盛的景象到底配得上太子生母的尊榮了。

  寒冬時節(jié),一入儀秋宮的儀門,一時間闖入眼簾的便系一段段干枯的枝椏,毫無花朵陪襯,連一張葉片亦無。朱砂玉蘭的花期在初春時節(jié),故而此刻不見花葉乍現(xiàn),唯余一段干枯的枝椏。然則可以想見,彼時到了初春降臨之時,趁著嬌羞的月色,在柔美月光的照耀下,樹枝上定會開滿淺紅至深紅色的花朵,蘸露迎風,散發(fā)著幽香的氣息,如同一張面紗將人的臉龐盡數(shù)包圍起來,亦或者是如同一層罩紗一般,將人的遍體包裹起來,每一寸肌膚皆散發(fā)出幽柔德香氣,盡顯風流,叫人不由得身心俱醉。

  論及膝下育有皇子而地位低下者唯有慧妃與婺藕。折淑妃固然地位高于婺藕,且家世與她一般無二,終究恭順不及恭修年長?;坼鷵嵊酿B(yǎng)子恭禮更是生母早亡。認真計較起來,當真唯有恭修堪配太子之位。

  待到羽林衛(wèi)通報,聞得我只身前來,婺藕看似行動慌忙。

  “參見婉長貴妃娘娘?!痹S久不見,婺藕的禮節(jié)愈加周到。

  我親熱地上前來,攔住了她行禮的舉動,和悅地拉著她一同入增成殿內(nèi),示意眾人切勿跟隨,口中玩笑般絮絮道:“許久不曾前來姐姐的增成殿,不知姐姐今日可做了可口的糕點?”

  待我倆入座之后,婺藕臉上浮出一張笑容可掬的面龐,一如往昔,“妾妃近幾日聞得青雀偶感風寒,特意調(diào)理了雪梨汁給他滋補。說來,增成殿小廚房的庖丁當真不是妾妃虛夸,其烹飪手藝實在高明,叫人難以忘懷?!?p>  “可還是當日那位庖???”我頗為好奇地問道。

  “并非如此。此庖丁系當日那位離宮之后,妾妃親自前往六尚二十四司挑選的?!辨呐汉皖亹偵?。

  我仿佛聞到了空氣中有冰糖與雪梨的甜香,叫人聞之心安,不由得贊嘆起來,“好香啊。”

  “這位庖丁不僅精通廚藝,更精通藥膳之道。青雀每每患病而不適之時,若非他一力安排有滋補的藥膳,化去苦澀之味,妾妃當真不知該如何才能叫青雀痊愈?!辨呐禾峒斑@位庖丁,滿是夸贊之詞。

  聞得此言,我一時起了興致,問道:“可否傳喚上來叫妹妹見一見此人的廬山真面目?”

  婺藕欣然應允,吩咐道:“蔦蘿,傳涂茍鵬上來,就說婉長貴妃要見他。你且叫他收拾干凈了再來。別叫婉長貴妃見了污垢笑話?!?p>  我笑起來,“姐姐這話說的真是,妹妹何曾如此笑話人。倒是姐姐,素日里可不是連陛下亦拿來打趣玩笑。”

  婺藕的笑容依舊明朗,可惜較當日相比少了幾分純真,仿佛心思深了幾重,看不清她的心思究竟如何,“他素日來只在小廚房內(nèi)忙活,系一個閑不住的人。妾妃每每傳喚他,衣著之上皆沾滿面粉,抑或染上了食材的腌臜氣味。妾妃正怕沖撞了娘娘的胎氣,這才叫他收拾妥當了再過來。娘娘腹中之子,不論帝姬皇子,御殿之內(nèi),除卻折淑妃、權(quán)德妃二人,再無人匹及娘娘的福分。妾妃承蒙盛寵多年,到底只得了個青雀?!闭f著,目光夾雜上幾分擔憂,瞥向內(nèi)殿。

  我恍惚之間能聽見里頭有恭修微弱的咳嗽聲,便問道:“不知太子感染風寒患了咳疾有幾日了?說來此事皆是妹妹的不是。若是妹妹多加關懷,只怕今日太子——”語氣夾帶了一層歉疚。

  婺藕連忙擺擺手道:“哪里系娘娘的——”

  “姐姐一口一個‘娘娘’,一句一個‘妾妃’,當真是不念當日的情分了么?”眼中泛起了波光,我?guī)子鞒鰷I來,連語氣亦哽咽了,“當日姐姐親口呼喚妹妹‘清歌’,彼時何等融洽和睦。今日,裊舞姐姐避世而居,敏姐姐又魂歸西天,只剩了咱們兩個孤魂野鬼了!”心中的悲苦難以抑制,到底大聲哭了出來,叫外頭的薔薇、倚華急忙入內(nèi)察看。

  婺藕一時手足無措,只愣在那里,呆呆地看著。

  薔薇與倚華顧不得方才我倆談及何事,只一味地替我拭淚,勸慰道:“娘娘今日說要前來與巽妃娘娘重敘舊情,如何話還沒說幾句,自己倒先哭上了!此事若叫陛下知道了,豈非又添一重罪過?再者,巽妃娘娘固然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到底系一同入宮的姐妹,有什么話不能好生解釋?何必非要哭起來呢。此情此景叫奴婢們看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巽妃娘娘欺負了娘娘呢。娘娘縱使不顧與巽妃娘娘的情分,好歹顧著腹中皇嗣的性命。憂能傷身,娘娘可千萬小心玉體啊。”

  心中的悲苦緩緩壓抑下去,我漸漸止了哭泣,對手足無措的婺藕歉疚道:“我一時悲從中來,叫姐姐受驚了?!?p>  眼見著我的思緒平和下來,倚華與薔薇守在殿外不遠處,細心留意著里頭的動靜,防止我再次慟哭。

  婺藕呆愣愣地握住了我的手,直視我的雙眸,神色百感交集道:“清歌,我從未想到你今日竟會——”停頓了良久,方啜泣著,語氣艱難道:“難為你至今念著咱們四人的姐妹情。我原以為自從晉為長貴妃而青雀被立為太子之后,咱們之間的情分算得上生疏了。加之素日應當有的串門亦少了幾分。在敏姐姐死了之后,咱們更是每日晨昏定省時才見一面,我還以為你心高氣傲,不再認我這個姐姐了。畢竟,你我的位分擺在那里——”說著,軟弱無力地垂下如羽的睫毛,面色失落而黯淡,恍然如一輪明月被烏云遮了面龐。

  “姐姐說的哪里話?!蔽壹泵Ψ词治兆∷娜彳?,緊緊地握住,感受著這雙手不復原先的柔軟細膩與豐腴,只覺近些年來婺藕吃的苦絕非我目光所見,“妹妹晉為婉長貴妃之后,一時聲名顯赫,若與你等來往過密,只怕會招來有心之人的嫉恨,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才稍微生疏了幾分,亦好來日遇上大事,與姐姐無關。如今,敏姐姐與裊舞姐姐皆不在了,御殿之內(nèi)只余咱們二人,自然是要攜手并進,好生面對眼下的難關?!闭f著,拍了拍枯瘦的手掌,粗糙的觸感,仿佛傳來近些年她所經(jīng)歷的哀傷與艱險。

  婺藕的面容愈加感動,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堅定道:“從今往后,我定與你一同進退,絕不辜負咱們當日的誓言。”

  她不提還好,此刻一提,倒叫我想起了當日口口聲聲說的話:日后定當互幫互助,相互扶持。來日,若有違誓言,定教我受盲人之苦、煉獄之刑。今日看來,當日慧榮殿內(nèi),吾等四人相聚,可見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我正兀自想著,蔦蘿帶領著一個面容敦厚樸實的庖丁入內(nèi)。此人約莫三十上下年歲,面容寬厚,衣著顯得尤為樸素,有好幾個補丁。蔦蘿行一禮,隨即出去了。

  “奴才涂茍鵬,參見婉長貴妃、巽妃二位娘娘?!闭f著,涂茍鵬在我倆面前行三拜九叩的大禮。

  我轉(zhuǎn)頭,對著婺藕笑了起來,“又不是逢年過節(jié)的,行什么大禮?。 ?p>  婺藕亦笑著解釋道:“他素日不見人,只在小廚房里頭忙活,不懂這些規(guī)矩。我素日也不叫他出來見客。許是蔦蘿吩咐他如此行禮,方對得起你這位婉長貴妃的位分。”

  “姐姐,他烹飪糕點的手藝與你相比又如何?”我不免起了心思,好奇地看著這個叫婺藕對其手藝贊不絕口的庖丁,只覺他確有一番下過苦功的鉚勁兒,想來手藝自是不差。

  “我的手藝系我娘親生前的貼身丫鬟親手傳授,固有我娘親的幾分精髓,終究不及我娘親,不過十之二三分罷了。而涂茍鵬的手藝,雖與我娘親有南北之別,卻是極好的。你若不信,大可嘗嘗他拿手的糕點?!闭f著,婺藕想起什么似的,對外頭吩咐道:“蔦蘿,你且去小廚房拿一碟子涂茍鵬剛想出來的新糕點,給婉長貴妃嘗嘗。”

  隔著簾帳,我模糊地眼見蔦蘿行一禮,方離去。不一會兒,她隨即回來了,呈上一盤的糕點。

  我定睛一看,正系軟脂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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