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李治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p>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zhǎng)圓。”

　　春四娘眼里的月亮，也是將圓未圓。不過卻不是韓國(guó)夫人看到的那輪，因?yàn)闀r(shí)間已過了好幾日，十五已過，是圓滿之后的殘缺了。

　　不過，這并未影響她的心情。

　　此時(shí)，她正與楊炯在月下賽詩(shī)，看誰吟出的含“月”字的句子最多。

　　“明月幾時(shí)有，把酒問青天。”

　　“舉杯邀明月，對(duì)影成三人。”

　　“長(zhǎng)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p>　　楊炯早已詞窮，春四娘捧著酒盞，嘴上卻一直沒停，更笑得氣定神閑。

　　楊炯聽得都呆了，半日起身禮道：“四娘好文才，楊某，甘拜下風(fēng)?！?p>　　春四娘欠了欠身：“七郎客氣?！?p>　　楊炯跪坐回去，擰著眉頭想了半日，到底沒忍住，滿懷崇敬地問道：“不知四娘師從何人？”

　　春四娘抿嘴一笑：“并非承心隱瞞，只是，尊師......委實(shí)算不得什么人物?！?p>　　雖然她一向尊師重教，不過，縣級(jí)名師都算不上的語文老師，的確算不得什么人物。

　　楊炯眼中的崇敬之情更甚：“如此說來，四娘……”

　　春四娘揮了揮手，不以為意道：“七郎想差了，我如何能與七郎比？我并無天份，不過是......記憶力比較好罷了?！?p>　　她說的是實(shí)話，但楊炯聽在耳中，卻覺得這四娘真是謙遜。

　　如此文才，原不該如此謙遜。如此謙遜，偏又有如此文才。想他楊炯，瞧在眼里的人真沒幾個(gè)，連那同樣有神童美譽(yù)的王勃王子安，都是不服氣的。獨(dú)這春四娘，卻讓他好生佩服。

　　一想到王子安，楊炯突然便開心起來。要知道，他與王子安原本毫不相干，但因同樣被譽(yù)為神童，那王子安便成了父母口中的“鄰居孩子”。

　　偏偏王子安仕途坦蕩，自己卻空有虛名。面對(duì)父母的訓(xùn)責(zé)，他枉有滿腹詩(shī)書，真正是一個(gè)字都說不出來。

　　如今可好，王子安得意忘形，自己作死，斷了前途，可怨不得他興災(zāi)樂禍。

　　“四娘可知，那王子安，近日出了樁大事兒？”他壓抑著自己的喜悅，努力作出沉痛的表情。

　　春四娘喔了一聲。心里暗道：莫不是與太平公主好上了？

　　喔，不對(duì)，那是王維。王維比太平小二十好幾呢，她曾經(jīng)奉為經(jīng)典的《大明宮詞》，竟然把他們來了個(gè)欲語還休的拉郎配，真是YY得夠了。

　　楊炯看春四娘神情，以為她已經(jīng)知道了此事，并且深為王子安惋惜。他心里有些不忿，臉上卻更為沉痛：“那子安少年得志，難免狂妄，唉，如今闖下大禍，雖然惋惜，卻也是意料中事。四娘你......莫要太過悲傷?！?p>　　春四娘翻了翻眼睛，她自顧不暇，哪有空為一個(gè)不相干的人悲傷？

　　況且文人自古相輕，看楊炯的樣子就知道了。不過她理解，她若與楊炯一般，與王勃并列初唐四杰，眼看那王勃混得順風(fēng)順?biāo)约簠s惶惶不可終日，如今終于倒霉了，沒準(zhǔn)也會(huì)多飲兩盞呢。

　　說起來這些文人真是無聊，既然無心為她贖身，每日跑來報(bào)道作甚？不過，好歹楊炯是她如今遇到的，在歷史上留下了大名的第一人。不如好好結(jié)交結(jié)交，萬一以后穿越回去了，與那些混跡于阿哥們中間的前輩遇上了，好歹也算有些談資不是？

　　想到這里她又來了氣，她這趟穿越，尋找武如日顯然是沒指望了。李隆基呢，也成了此恨綿綿無絕期。想換個(gè)目標(biāo)吧，李治的皇子們，數(shù)量本來就不多，年齡相當(dāng)?shù)母鼪]一個(gè)。

　　要她老少通吃，只是想想，她的喉嚨就頓感不適。她又不是花癡，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更重要的是，李治的兒子結(jié)局都很悲慘，她可不想與他們扯上任何關(guān)系。

　　莫非，她就真的只能平平淡淡地老死在這平康坊中了么？

　　春四娘陰沉著臉，長(zhǎng)長(zhǎng)地吐了口胸膛中的惡氣，沉痛地道：“那王子安，我早聞大名，真是佩服得緊，只恨無緣得見。唉，七郎，他到底闖下了什么大禍，不如說來聽聽?！?p>　　她心里卻暗喜，老娘不開心得很，快些把別人的傷心事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楊炯雖然竭力控制自己，眼里仍有星星在閃爍：“子安身為沛王侍讀，卻恃才傲物，不知尊重。數(shù)日前沛王與英王斗雞，他為討好沛王，竟寫了篇《檄英王雞文》。沛王固然開心了，但此文不知怎地，竟傳到了圣人手中。“

　　楊炯暗爽，臉上的悲痛之情卻更甚：”四娘你可知道，圣人反應(yīng)如何？“

　　春四娘很認(rèn)真地胡說八道：”圣人被王子安的文才折服，王子安官升三級(jí)？“

　　”差矣差矣。圣人震怒，連罵王子安是歪才！說二王斗雞，王勃身為博士，不進(jìn)行勸誡，反倒作檄文。有意虛構(gòu)，夸大事態(tài)?？梢娖湫男g(shù)不正，這種人怎能留在沛王身邊？故下令立即將那子安逐了出去?！?p>　　他長(zhǎng)長(zhǎng)地嘆了一聲：”想那子安多年經(jīng)營(yíng)，誰想到竟毀于一旦。成也因自己的文，敗于因自己的文。唉！想子安應(yīng)已離開長(zhǎng)安，據(jù)說是去了巴蜀?！?p>　　春四娘聽了，倒沉默了。

　　小學(xué)時(shí)，她便讀過王勃的詩(shī)。不管楊炯服不服，在她眼里，王勃的名氣遠(yuǎn)甚于他。她不由為王勃嗟嘆了幾聲。又想了一遍李治的話，突然開心起來：“這李治雖然護(hù)短，倒是好見識(shí)。我就說，堂堂一國(guó)之君，怎可能如此昏饋？”

　　唐穿前輩們的自傳里，李治軟弱無能，反復(fù)無常，而且精分得可以，常常挖個(gè)坑把自己埋進(jìn)去，最后定要?jiǎng)跓┪浜髮⑺鰜怼?p>　　盛世大唐的一國(guó)之君，被糟蹋成這樣，看得春四娘真是不爽。

　　楊炯先是被春四娘的話嚇了一跳，然后又被她的臉色嚇了一跳，左右看了看，忙壓低聲音道：“四娘小心，圣人名諱，休得亂叫。若被那有心人聽了去，可不又是一場(chǎng)禍?zhǔn)?？?p>　　春四娘回過神來，想了想，眉開眼笑道：“這里只有七郎，并無他人，哪里來的有心人？若真惹禍上身，我便與那王子安作伴去，你不說他去了巴蜀么？于我正好落葉歸根，回歸故里，豈不是好？省得在這里捱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