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這招管用
“說來說去,最后還是這招管用。真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啊……”
蕭靖坐在一個涼亭里。面前的石桌上已堆了一沓紙,他仍在奮筆疾書,想必今晚浦化鎮(zhèn)的人民群眾又有新料可以看了。
這初秋的天氣還真是奇怪。早上冷,午后又熱得跟夏天差不多。他倒是輕松愜意了,就是可憐邵寧那小子正在大太陽下面揮汗如雨呢。
說曹操曹操到?!袄献硬桓闪?!”在第N次咬牙切齒地偷瞟蕭靖以后,他憤然抬著鐵鍬擺著“我要拍死你”的姿勢沖向了涼亭。
邵公子才踏上臺階,蕭靖就抬起了頭。他看著來勢洶洶的邵寧,云淡風(fēng)輕地吐出一個字:“紅……”
這個字比什么咒術(shù)都管用。邵寧的臉色頓時一黑,然后便跟個敗軍之將似的倒拖著鏟子回去繼續(xù)他挖土填坑的修路大業(yè)了。
蕭靖自得地笑了笑。果然是個活都沒怎么干過的富家子,這就撐不住啦?要不是我要來的“尚方寶劍”,他小子能這么聽話么?
別人“看不慣我又干不掉我”,這感覺果然很爽啊。
紅玉是京城的一位青樓女子。據(jù)說邵公子和狐朋狗友閑逛時與她結(jié)識,自此兩情相悅。邵公子一直想給他贖身,可是邵員外說什么也不肯,兩邊就這么僵住了。不知是誰先泄露了消息,很快這就成了街頭巷尾一個談資。
要不是本人費(fèi)盡九牛二虎之力說服了你爹,你還想抱得美人歸?
又過了一會,眼看著氣喘如牛的邵寧腿軟得直打晃,蕭靖才慢悠悠地收起東西踱到了他身邊。
這是一條出鎮(zhèn)的小路。因?yàn)榻?jīng)常行車又年久失修,路面上到處坑坑洼洼的,致使一下雨就有車陷進(jìn)去,還老有人崴腳;經(jīng)過邵寧的修整,這路總算好看了些。
蕭靖贊許地遞過去一個貼餅子。邵寧也不廢話,馬上就大嚼特嚼,吃得兩腮都鼓了起來,看上去像只松鼠。
“趕緊吃,吃完了去今天最后一個地方?!笔捑赣昧ι炝藗€懶腰:“于婆婆一大早就要去給人幫傭,家里的活可什么都沒干呢。這會她差不多該回家了,你過去正合適。”
“還沒完?”邵寧手一抖,餅幾乎都被他扔到地上了:“我不就偷吃了她家兩只雞嗎,把錢賠了不就完了嗎!”
“誰說賠錢就完了?”蕭靖睇了他一眼:“你這是仗著有錢隨便擺弄人家!我進(jìn)你家偷點(diǎn)東西再笑著賠給你,你就樂意了?要道歉就要有點(diǎn)誠意,上門做點(diǎn)事很難么?”
說著,他忍不住在邵寧肩上錘了一拳:“再說,干嘛偷雞?你又不是吃不起!你爹隨便掏點(diǎn)錢就能辦個全雞宴,人家于婆婆就指著這幾只雞呢,你就為了好玩給人家偷吃了,合適嗎?”
邵寧不吭聲了。他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那塊餅子上,很快就風(fēng)卷殘?jiān)扑频某怨饬恕?p> 蕭靖笑瞇瞇地道:“慢點(diǎn)吃,這餅子跟你有仇???”
邵寧沒答話,只見他拿起水囊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又把嘴一抹,然后用一種“我雖然很不服但看在紅玉的面子上我不想理你”的眼神瞪了蕭靖一眼,便背著行囊上路了。
很快,于婆婆就見到了這個年輕人。她很憤恨家里的雞被偷,但也知道這人有點(diǎn)來頭;所以,她讓邵寧碰了個軟釘子:說話客客氣氣的,嘴里卻以各種“使不得”為由不讓他進(jìn)門。
誰知,吃了閉門羹的邵寧去而復(fù)返。他勉強(qiáng)擠出了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又?jǐn)[出了“今天不讓我進(jìn)去我就不走了”的架勢:“于婆婆,本公子是真心來認(rèn)錯的??!您老大人不計(jì)小人過,就讓我進(jìn)去幫您干活吧!”
站在街角的蕭靖看著邵寧軟磨硬泡,都打起了哈欠。直到人進(jìn)了院子,他才拿著從邵公子那里“壓榨”而來的一點(diǎn)點(diǎn)本錢,趕回家做糖葫蘆去了。
人家的工作快要結(jié)束了,他的工作才剛剛開始?。?p> 一夜好睡。
第二天卯時,蕭靖又早早來到了邵府的門前。出人意料的是,邵寧居然沒遲到!眼睛紅得像兔子又很浮腫的他很明顯就沒怎么睡覺;一看到蕭靖,他就像餓虎撲食似的暴喝一聲撲了上來。
“你這廝昨天弄的什么鳥玩意!”他那暴怒的樣子讓蕭靖覺得他是因?yàn)槌鹑艘娒娌欧滞庋奂t的:“本公子都快累趴下了,你怎么還寫東西罵我!”
早有準(zhǔn)備的蕭靖一閃身就躲過去了。小樣兒,你這身子都快被酒色掏空了,昨天又辛苦了一天,還想打我?
“那就叫罵你???”他似笑非笑地道:“我寫的那些事,十件里得有九件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重新說一遍又怎么了?會掉塊肉?二狗子還說你偷窺人家小媳婦洗澡呢,我寫了嗎?”
邵寧頓時語塞。蕭靖上前兩步盯著他道:“你爹都沒說啥,你也太沉不住氣了。你記住了,提這些,是為了讓你成為話題的中心;等大家都關(guān)注你了,再給你說好話,配合你的行動,寫出你浪子回頭的決心,讓兩件事互相印證,懂?”
邵寧冷著臉嘟囔了幾句。因?yàn)槁曇籼?,蕭靖都沒聽見說的是什么;他剛準(zhǔn)備祭出“唐僧式說教”的大招,邵寧就默默背上東西出發(fā)了,倒把他晾在了原地。
這一去,就直接忙到了午時。看著趴在路邊山石上直喘粗氣、一站起來可能就會暈倒的邵寧,蕭靖都有點(diǎn)不忍心了。
“這小子到底造了多少孽???”他輕聲嘀咕道:“還有那個紅玉姑娘,我是越來越好奇了,難道真的是什么國色天香?”
蕭靖正念叨著,旁邊走來了一個大人和一個少年。大人的手里拿著張紙,一邊讀一邊搖頭:“邵員外的公子實(shí)在太不像話了??戳诉@個我才想起來,原來他前前后后居然做下了這么多渾事!軒兒,你可千萬不能跟這等惡人學(xué)啊?!?p> 他身旁的孩子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過了片刻,他又遲疑著道:“爹,那個邵公子,真的如此討人嫌嗎?”
大人放慢了腳步:“那是自然。為何說起這個?”
少年認(rèn)真地道:“昨日孩兒看到他正在修補(bǔ)路面,滿頭大汗的甚是辛苦。他若是如這上面所說的那般紈绔,又豈會做如此吃力的差事?邵公子應(yīng)該是個好人才對?!?p> “真是一樁奇聞。”孩子的父親嘖嘖嘆道:“他若有心為善,能夠造福鄉(xiāng)里,倒也不失為一件幸事……”
聊著聊著,兩個人就走過去了。剛聽到聊天的時候,背對著道路的邵寧全身發(fā)顫,可能是在抑制著跑去干架的沖動;到了后來,他的臉上又顯現(xiàn)出了迷惘的神色,整個人也像陷入了沉思似的愣在了那里。
要知道,在他長大后“浪跡江湖”的這幾年里,除了青樓楚館的姐兒們,可沒人把“好人”這個詞用在他身上。
留意到蕭靖正望著自己,還是不服氣的邵寧很傲嬌地扭過頭去又重重哼了一聲。
一臉壞笑的蕭靖使勁拍了下他的背:“休息夠了吧?開工了,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