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幸運,蕭靖的判斷是對的。
離人群最近的是那個看守。此刻,他能選擇的目標(biāo)有兩個:一邊有兩個人,另一邊只有一個;一起行動的兩人逃向了茫茫的叢林,而獨自逃跑的婦人跑向了他很熟悉的那條路。
所謂柿子撿軟的捏,人都有自我保全的心理。或許他還不知道秦子芊是高價值目標(biāo),或許他不愿冒著迷路的危險跟進(jìn)林子,或許他怕蕭靖被逼急了會不顧一切地奮力一搏……
總之,他毫不猶豫地追向了婦人逃走的方向。
遠(yuǎn)處的盜匪們也大驚失色地奔了過來。面沉如水的徐三哥帶著兩個人向蕭靖的方向追去,剩下的人厲聲呵斥著還留在原地的被劫持者,又粗暴地檢查起了他們身上的繩索。
“快,跟上我!”
蕭靖滿臉急切地回頭看了眼秦子芊,用簡短的語句焦急地催促著。
跑在前面不是因為他貪生怕死。路上的各種坑洼磕絆防不勝防,他只是為了讓秦子芊踏著他的腳印前進(jìn),盡可能避開所有的危險。
就在剛才,蕭靖還踩在山石上滑了一跤。若不小心扭了腳,那便萬事皆休了。
徐三哥帶人舉著火把在后面緊追不舍。可是,不管他們?nèi)绾螉^力追逐,前面兩人始終是那么遙遠(yuǎn),兩撥人之間的距離從不曾拉近過。
拼命求生的人果然擁有無窮的力量啊。
徐三哥忽然停下腳步,道:“不必追了!”
手下們錯愕地停在了他的身邊。徐三哥望著無邊夜幕中兩個漸漸模糊的小點,冷笑道:“想跑?那就跑吧,咱們可不能陪著人家一起送死。有命跑掉,可不代表有命走出去!就是可惜了那個女的……嘿?!?p> 沒有食物,不能取暖,不識得道路……唯一的結(jié)局,就是死在這茫茫的林海中!
三人轉(zhuǎn)身向回走去。
他們放棄了,蕭靖和秦子芊卻還在奔跑。
盡管平時經(jīng)常鍛煉身體,蕭靖也有點吃不消了。
劇烈的情緒變化本就容易讓人感到疲勞,更不要說他為了找秦子芊還翻山越嶺地走了很久的山路。一跑起來,肚子上挨了一拳的地方就會隱隱作痛;可是他不敢停下,因為他知道一旦被人追上,便會萬劫不復(fù)。
秦子芊也在勉力支撐著。她不知道要跑去哪里,但她十分清楚:離盜匪們越遠(yuǎn),就越安全!
終于,蕭靖停在了一棵松樹的下面。渾身無力的他雙手抱著樹干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呼出了一團(tuán)團(tuán)的白霧。
秦子芊則靠住了一塊大石,模樣比蕭社長還要狼狽。
蕭靖回頭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躍動的火光。他不禁面露喜色,顫巍巍地道:“子芊……咱們已經(jīng)……把他們甩掉啦!”
秦子芊“嗯”了一聲。她發(fā)出的是很輕很細(xì)的女聲,這里沒有別人,疲憊不堪的她沒力氣也沒必要繼續(xù)扮男人。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于相視一笑。
就在這時,有個奇怪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蕭靖還沒把氣喘勻,就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秦子芊的俏臉漲得通紅,惡狠狠地斥道:“笑什么笑,不就是肚子餓了嗎?又不是我讓它叫的!”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蕭靖一本正經(jīng)地板起臉又從懷里摸出了一個餅子遞給秦子芊:“趕緊吃了吧,吃完咱們就走?!?p> 餓過肚子的人都有個習(xí)性,那就是囤積食物。經(jīng)歷過河?xùn)|大旱后,蕭靖也養(yǎng)成了這個習(xí)慣。只要是出門在外,無論走多遠(yuǎn),他身上都會揣著些吃食,絕無例外。
盡管這餅凍得像石頭,秦子芊還是高高興興地接了過去。對于餓壞了的她來說,這就是人世間極品的珍饈美味了。
可是,剛把餅送到嘴邊,她又停下了動作。
“你不吃點么?”秦子芊盯著他的臉,認(rèn)真地道:“多半天都沒吃東西了,你還有力氣?”
蕭靖呵呵一笑,道:“我早上吃得很多,這會還不餓呢,你吃吧。要是過意不去,就等咱走出去了再請我吃飯。”
秦子芊的心里涌起了一陣暖意。她把餅子掰成兩半,其中一半給了蕭靖;誰知,蕭大社長又把那一半餅子一分為二,自己只留下了四分之一,剩下的又塞給了她。
秦子芊的嘴唇動了動。蕭靖本以為她要說點什么感激的話,誰知她憋了半天,只是皺著眉頭道:“還請你吃飯呢,咱們身上的銀錢可都……哎,別說去臨州了,等走出這個林子,你我就該去要飯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蕭靖卻不氣惱。他面帶笑容地走向秦姑娘,一邊走,一邊掀開了自己身上的棉袍。
“你……你要干什么!”花容失色的秦子芊驚恐地后退了三步:“你這登徒子,才脫了虎口,就想乘人之危么!”
蕭靖一愣,隨即又好氣又好笑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要給你看衣服!”
今天出了好幾次糗的秦子芊這才不好意思地湊了上來。
為了讓秦姑娘看得更清楚,蕭靖把衣服又掀開了一些。只見他的右手從一個非常不明顯的縫隙伸進(jìn)去,出來的時候,指縫中已經(jīng)捏了薄薄的幾片東西。
這不是邵寧送的金葉子么?
蕭靖不無得意地道:“所謂財不露白,出門在外就更要小心。這錢雖然不太多,但要省著點花的話,也夠咱們回浦化鎮(zhèn)了。實在不行,從這里往北一百多里還有個邵家的商行,先找他們借些就是。呵呵,說起這棉袍來,還是小雅給我改過的呢,不僅穿起來很舒服,她還特意給我加了這個暗兜,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
說著說著,他忽然安靜了。
邵寧那混球,不知有沒有故態(tài)復(fù)萌地跑去吃喝嫖賭?
小雅那丫頭要是知道我們遇險,一定會急死吧?
就這么沉默了很久,遠(yuǎn)處忽然傳來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蕭靖和秦子芊對視了一眼,彼此的眼神都有些黯淡。這聲音,屬于那個搶先跑掉的婦人。
如果她能沉住氣與蕭靖一起行動,如果她稍微活動一下腿腳再跑,結(jié)局或許會有所不同。
可惜,晚了。
殘酷的現(xiàn)實也喚醒了還沉浸在喜悅中的蕭靖。
若逃不出這片林子,一切都是空談!
白禾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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