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至新州,已經(jīng)是子時三刻有余,街上關(guān)門閉戶。街上偶有一兩聲狗吠聲,一點都不鬧人,也不心煩。馬蹄清脆,踏在街道青石板上,舒心又悅耳。
從白藥谷出來,一路馬車沒有停過,越接近慕容府,心中越是愉悅。
“吁”
馬車停下來。
“阿井,我們到家了?!卑⑩曒p聲提醒里面的人,她睡著了。聞言,井井起身,掀開簾子踏下馬車來。門口等著的老管家盼得少主人和少夫人歸來,笑得皺紋都散了。上來接過韁繩,將馬牽到后門去。
看著慕容府大門,井井感嘆,時隔一年半,這一點都沒有變,她好想老夫人呀。
“進屋早點歇著,你要想母親了,明日起來拜,她老人家念叨你,你不在的這些日子,一直記掛著你呢”
“好,明日我早些起來請安”井井望著阿鈺傻笑。
“不急,明日你多睡些時候,睡飽了再起來,不打緊”
“我想早點見到老夫人”井井堅持。
除了阿鈺,她最掛念的就是夫人。老人家心地十分柔軟善良,待她如閨女。從前她一直守在老夫人身邊,后來身子不大好,便去白藥隱醫(yī)病。她十分想念老人家,老人也是想念她的。本來今夜就想去看望,只是夜色確實晚了,不大合適,遂決定明日天亮再去。
“早些回房歇了,明日早些去報平安,省的夫人憂心”井井說。
院子里什么都沒有變,一切照舊,全都是熟悉的味道。回家真好!
“你怕被說成懶媳婦么?”
阿鈺打趣她“你放心,母親有多溫柔你是曉得的,又喜歡心疼你,掛念這么久,想你都來不及,如何會說你,你安心休息睡到大天亮。若不放心,母親那邊,我去說?!彼豢谝粋€母親,說的自然而然,又有些調(diào)侃,占了她的便宜,偷歡竊喜。
井井如何會聽不出來。
井井瞪了他一眼“不害臊”丟他一個人在身后,匆匆行在前面。
夜色里,她眼睛有些亮,嘴角微微上揚,臉頰微熏,還好夜色擋了,不至于太過明顯,還好他沒發(fā)現(xiàn)。
他其實早就發(fā)現(xiàn)了。
她匆匆行快的腳步,哪里像是平靜的樣子。他的阿井,害羞了。
阿鈺望著她明顯加快的腳步,笑笑,心中十分歡喜,而后加步跟上她,送她到院子。
第二日,井井如言起了個大早。洗漱好第一件事就是朝正屋去報平安。她時間趕得好,丫鬟些說老夫人剛剛起,在食早飯。
井井進屋,穿過兩個屏風,那個端莊慈善的主母正用早飯。瞧見進來的人,高興的眼睛都彎了。
“井丫頭,快過來讓我看唷,瘦了”老主母拉著她,又高興又心疼,總算回來了。這下好了,睡覺也踏實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阿井可掛念您吶,老夫人,您好不好,可還安康?”井井依慕容主母膝處,乖巧討喜。
“不好不好,我的井丫頭不在哪里會好”婦人擺手做出不喜的樣子,隨之又笑道“不過這下好了,你回來了,在身邊,我就踏實了。如何,這病是好了沒,身子骨,可利索了?”
“好了,全好利索了,老夫人可放一百個心,這回,你是趕我走我也是要賴著不離開的,再不離開主母身邊半步”
她嘴巴甜膩膩,婦人被她哄的合不攏嘴,對她又疼又愛。
“你這丫頭,可別想著走,這一輩子,注定是我慕容家的媳婦兒,我可認準你了,跑都跑不掉的”婦人拉著她的手,又慈愛又憐惜,認準了她這個兒媳婦。旁邊的丫鬟都低頭掩笑,十分羨慕,氣氛其樂融融。
井井低頭,有些害羞了。
老夫人說話,是越來越直接了當了,她臉有些燥。老夫人望著她,越瞧越喜歡,越順心。
老人留井井在正屋用早飯,而后又留她說了一早上的話,半年不見,確是想念得緊,還有另一事,敲了日子,準備讓她和阿鈺早日拜堂完婚,生個小金孫。
井井沒有意見,一切都順其意,老夫人眉開眼笑。
日子定在農(nóng)歷金秋九月十一,這天是個好日子,七宮列位,官星陳宿,魁剛中,斗星起,虎抱眠,十二宮神皆列位,宜嫁娶,大吉大利。
阿鈺更是沒有意見,定了期,心中便更歡喜了,只盼著日子過的快些,好早早將她迎娶進門,成為真正的少夫人。
晚上時候,井井親自進廚房,燒菜煮羹湯,阿鈺回來得正是時候,她正在燒菜。他靠在門邊邊上看她忙來忙去,十分溫馨。
“阿鈺快出去,熱著呢,你站在哪兒盯著我瞧,我便覺得更熱了”她忙的滿頭大汗。今年的伏天,怕是厲害著呢,成親的時候,不曉得會有多熱。
阿鈺笑,露出齊齊白白的牙齒,眼眸溫柔得要化出水來。他走過去,用額頭蹭她臉頰,有幾分淘氣。井井被她蹭得癢癢的。
“你瞧你,滿頭大汗,我?guī)湍銦鹛聿瘛彼奶鬯?,用手幫她揩汗水,眸中笑意著實暖軟,有幾分,捉弄。之后笑意越發(fā)見濃。
井井覺得不對勁,他笑什么?
“哦,我添柴禾”他轉(zhuǎn)身坐在灶火臺前的小板凳上,認認真真燒起火來。井井莫名,轉(zhuǎn)身去洗菜,嘴角上揚,心尖甜膩膩的。
阿鈺坐在小板凳上照管著火,時不時往灶里面添著柴薪,望著她發(fā)呆,傻笑甜膩得不成樣子。
井井洗手做湯,眉目溫柔。
阿鈺望著她,心頭溫軟成一灘柔情春水,歡喜滿足。
柴火遇熱,噼啪聲響,小米香甜,木窗外,暖陽西斜,一生一代一雙人,剛剛好。
晚飯他們擺到后門小院子吃的。
初夏里天黑的晚,有些悶熱,蛐蛐聲響,月桂開的熱鬧。飯后,井井取來陳年的桂花酒,淺金色的酒倒在瓷白的杯里,叮咚悅耳。
“阿井,我喜歡你”
“嗯?”
她沒聽清楚。
“我喜歡你”他又說了一遍,望著她,眉目溫柔,眼里有星水,有她的樣子。
井井這回聽清楚了,她沒有說話,低了低首,面上有微微桃花色。
他盯著她看,眼神灼燙,膩人。
“我……我們,不……不是快成親了么,你……”他們雖相處頗久,終歸都是一對的。可她到底是女兒家,這樣直白的話,羞澀得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阿鈺將她看得歡喜,吐出更加真心溫柔的話“阿井,我想你快些做我的新娘子,好早些把你娶入慕容家”
井井抬首迎上他的目光,杏眸灼亮,先前喝的桂花陳釀后勁上來,面頰越發(fā)燙的厲害,眼睛水亮水亮的,映得她十分清麗好看。
她酒量一般,喝的實在不算多,幾杯下去,已迷迷糊糊不分南北,靠在石桌子上,竟一會兒睡著了。嘴里噥語,不忘念著他的名字“阿鈺,阿鈺……”
阿鈺輕笑,將她攬在懷中,怎么看都看不夠,眼里心里,全是她的樣子。她是他的小娘子,慕容氏,單名井字,她會喚他夫君,一生一世。
院子里散著桂酒香和藕荷香,月色如洗,清涼自在。
他抱著她,輕手輕腳,唯恐吵醒了她去。
床頭燭光溫和,他打來清水,替她擦臉。白生生的面上,黑黑的鍋灰,讓他忍俊不禁。那是他弄上去的,廚房里頭,他借揩汗為由將她小臉抹成花貓,她不自知。
他將水帕擰干,一點一點擦去,露出她好看白皙的臉。
喝了桂酒的緣故,她呼吸淺吐間,絲絲桂花清甜。他俯首,在她唇上輕輕一點,而后替她掖好被角,最后輕輕掩了門,這才安心離開。
屋內(nèi),井井翻了個身,睡的更加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