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秋末,蕭瑟現(xiàn),天陰著,烏云沉沉的卻沒有要下雨的征兆。山風(fēng)微大,吹起來嗚嗚咽咽,像是妖魔鬼怪肆意游蕩人間。這座城的命運(yùn),飄忽不定,如這場正在經(jīng)歷著的瘟疫,來勢浩蕩,不可得知。
“將軍,城中得瘟疫的人越來越多,患者超過一半以上,死的人也越來越多,半月來,便已經(jīng)死了數(shù)以千計。而且,”來稟報的人小心訴著城中見聞,一臉痛心和不忍,“營中守衛(wèi)也有染上疫癥了的,關(guān)中人手不夠,大夫忙不過來了?!?p> “什么?”聞言,王昭云眉皺的更深。關(guān)營之中也有染上瘟疫了的,如果疫傳染整個營,絕非得了。
這場瘟疫來勢兇猛,城中各大小醫(yī)館的大夫加在一處,也無法緩解蔓延疫情。向朝廷那邊請援的加急書信,這時候只怕還沒有到達(dá)都城,等圣上批了再增派醫(yī)者過來,只怕兗亭關(guān)早變成一座死城。到時候羌人攻來,也不用守了,撿現(xiàn)成的便宜,輕輕松松占掉這個關(guān)隘要口,一路向南殺破大小二十四個關(guān)口五十二個郡,直朝皇都城。
“營中大夫怎么說,瘟疫是從何處傳來的,疫源何處、?”
“屬下派人下去查探過,大夫說是鼠疫。守城的侍衛(wèi)言,前幾日城中來了幾個非中原打扮的戍人,說是來行商的,其中一人受了傷,像是被什么咬了,守衛(wèi)沒多在意,放進(jìn)了城,應(yīng)與這個有關(guān)。”
鼠疫,聽到這個,王昭云的面色繃的越緊。
此癥蔓延十分快,傳染的極強(qiáng),如若不及時制止蔓延,此處不日變成死城恐不是說說。朝廷的消息不知什么時候才會有,這邊一刻都等不得。
王昭云死死的盯住城下,面上不動聲色,心頭卻是沉了又沉,他想到了四個字,尸殍遍地。如今城中百姓的狀況,一過申時家家關(guān)門閉戶,如非必要,哪里還敢出門。
“還有一事,”江副統(tǒng)面難道:“疫情太嚴(yán)重,城中的草藥快要告罄,草藥沒了,死的人會更多”
說出這個消息,江憐都不忍心。
“顧之,”江憐砸了砸口,想要說點(diǎn)什么寬慰他,卻覺得說什么都沒有用,只是喚了他的字,再不做聲。見他神色之間全是疲態(tài),江憐更是說不出的滋味。
身為一關(guān)之令,王昭云有多愛民如子,自己怎么會不知道。
他身為兗亭關(guān)的關(guān)令,除了戍邊守土抵抗羌人的騷擾,城中百姓的生死,亦是他肩負(fù)的職責(zé)。出了這樣的事情,雖說鼠疫是天災(zāi),圣上的心思,誰都說不準(zhǔn)。
“你不用太擔(dān)心,上報朝廷的書信不是已經(jīng)八百里加急,算算路程,再過二三日,應(yīng)該就呈到圣上面前了。屆時,朝廷就會增派人過來,物資也會齊備,你寬心?!?p> 王昭云一言不發(fā),不知道在想什么?,F(xiàn)最緊要的,是控制瘟疫蔓延。
只是,遠(yuǎn)水解不了燃眉之急,這樣等去,絕非上上之策。
許久,似做了什么大決定,王昭云咬了咬牙道:“江憐,你去把懿邊督察史陳繼找來”
“你要做什么?”江憐心頭有不好的預(yù)感。
果然,王昭云道:“開庫,放草藥?!?p> “你瘋了,”江憐也沒有顧得及這樣的話出來是否僭越冒犯,只一心掛在他身家性命上面,一心想的都是他連腦袋都不想要了,緊巴巴的趕著去送死。
“私開備倉,等同謀逆造反,是砍頭的重罪!你敢私開倉庫,懿邊督察使的親衛(wèi)定馬不停蹄連夜將親筆書信送至上都面呈圣上。陳繼那是什么人你會不知道嗎,你跟他是有仇的?。∷粋€皇族貴胄,親自領(lǐng)命來做一個小小的督察史,為的是什么,你還不明白嗎!人家鉆天入地不能抓到你的把柄,如今,你是要把人頭洗干凈了,親自提刀上門去請他給你砍是不是?!王昭云我告訴你,你也不用磨刀磨劍提著去了,他陳繼手里頭就有一把能要你命的尚方劍。圣上親賜,能將你先斬后奏,不信你可以試試。死了我絕不給你收尸體!”
江憐看著面前的這個人,心頭七上八下,心驚肉跳不能形容。說完那番以下犯上的話來,毫無悔意,還怕自己罵的不夠狠打消不了他的念頭。
那哪里是念頭,根本就是決定。王昭云說出這話便是鐵了心的,任任何人都絕不可能勸說得動。
怎忘了,他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將軍啊。
江憐也是急了,怕他做出那無法挽回的事情,二話不說跳到城防高臺上連名帶姓喊人:“王顧之,你敢開倉私放國庫,我就跳下去給你看?!彼藓?。
為了堵住他犯這個殺頭的重罪,江憐老臉都不要了,七尺男子,站在城墻邊邊上以跳城樓威脅,想將他懸崖勒馬。
王昭云轉(zhuǎn)過頭來看人,就看到他高高站在防墻墩上,堂堂七尺男兒迎風(fēng)而立,一身戎甲,有些悲壯,堅決的好似只要他不點(diǎn)頭應(yīng)下,人便要跳下去,說一不二。
江憐能做出這樣一副形容,也是無計可施,王顧之是個什么樣的崛脾氣,沒有人比他更曉得,恐其犯下必死的砍頭大罪。
不過,這回,王昭云是做了鐵的決定。
只見王昭云望向城頭上的人,半響溫柔道:“江憐,別鬧”,眼神也很溫柔。
王家的人,似都十分溫柔好脾氣。
王昭云是頗有儒將之風(fēng)的,反正江憐沒見他冷過臉,只對一人除外,那還是一個女子。
江憐要阻止他去送死,自是不聽他的吩咐。王昭云親自去見人。
望著王昭云一身戎胄的背影,江憐咬了咬牙。王家怎么盡出了些這種忠肝義膽,為國為民舍小我而為大家的人。踏踏實實做斯文樣子德政摸樣白拿皇帝俸祿也可以的。江憐又怒又憤還光火,王家盡有這種送死都要趕著的人。
最終,江憐當(dāng)然是沒有跳下去!
陳繼
想著那人,江憐覺得著頭皮緊,如果說這世上會有誰最想要王昭云死,絕對唯陳繼毋庸置疑。
王顧之要是死了,陳繼笑都能笑死。
誰能救他,誰?江憐拼命想著應(yīng)對之法,饒是他這般聰明,在這問題面前也是無計可施,圣上要是砍人腦袋,江憐再聰明也無法!況且,不等解押上都,陳繼能把人先斬掉。
江憐突然想到一個人
怎么忘記了
雖然那人也沒什么用,不受王昭云待見,但,好歹是他王顧之的結(jié)發(fā)妻。試試,總是辦法,不靈光再說吧。
江憐就這樣回了城中關(guān)令府,職也不當(dāng)了。
王昭云若是死了,江憐還當(dāng)什么職,解甲歸田,為他白衣守孝。古有子期死,伯牙摔琴絕弦,他為王顧之解甲還鄉(xiāng),也算將袍澤之宜盡了感天動地。
關(guān)令府中
“你家夫人呢?”江憐甫一進(jìn)門就問下人。城中瘟疫橫行,家家關(guān)門閉戶,江憐叩了好一會子門才開。開門的是個丫鬟,江憐兜頭就問。
他是關(guān)令府的熟客,下人少見他這般著急模樣,不知道有何急事,但其模樣確實急,想來有要緊的事情,便長話簡說道:“我家夫人一早就出府門了,江副統(tǒng)可是有緊要事?夫人約莫申時會回來?”
“申時?”
“什么時候出門的?”
小丫頭道:“辰時前后,連續(xù)好幾日了?!?p> “每日都這樣嗎?”江憐皺眉,覺得有些不對勁。
“是啊,”那方想了想,“十幾日了吧,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也不讓我們跟著?!?p> 江憐點(diǎn)點(diǎn)頭,不湊巧就算了吧,那人與顧之雖是夫妻,不受待見的緣故,二人連房都沒有圓,想來找她也作用不大。想到此江憐便作罷。

言蔬
換了一個碼字系統(tǒng),好像排版格式有點(diǎn)不一樣了,唔~也能用 感謝閱讀拙作,祝大大們看文愉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