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風不是什么大病，養(yǎng)養(yǎng)也就好了，宋城開了一貼方子給王昭云，又囑咐他一些注意的事項，說完自己先愣了愣。
他如今大部分時候都在府中，府中一應事物是她操辦，便是飯食這樣的事情也是她親為的，這個囑咐就顯得有些多余了。不過想想也好，他雖是賦閑停職在家，偶爾會去營中那邊，總有她照顧不周全的時候，交代完這才覺得圓滿放心。
王昭云也都一一應下，在宋城處取完方子和藥回自己那邊去了，她夫妻恭敬客氣得疏離，好在也沒有外人在場，宋城也早習慣，覺得并未有什么。
想她十分自覺，王昭云到底心頭微微有愧，出門的時候腳步微微有些倉皇，宋城只當未有看見。不索求不抱怨，好像他們本就應該是這個樣子。這關(guān)系實有些微妙。
王昭云經(jīng)過院子頭時，王念之正招呼一干人架梯子摘柑橘，架梯的架梯，提籃的提籃。
院子里種的三兩棵柑橘樹，原本是宋城喜歡聞橘子花的味道，也不圖吃果子。王念之一來閑不住，領(lǐng)了人一起跟她熱鬧，丫鬟小廝些見者有份，都得橘子吃，頗熱鬧，也歡喜。
冬天柑橘霜霧一打，冰涼得人倒牙，也甜的浸人心肺。
見到人，王念之捧了一個柑橘果閃到人面前。
王昭云老遠就看到她人了，遠遠站在廊下看她指揮人高處矮處摘果子，狡黠瞇著的眼明明就是在捉弄人。
明明沒長大。
“念念，不許捉弄人玩?！蓖跽言茢[出一副訓斥的模樣，語氣卻一點都不嚴厲。王念之哪里會怕他，往他身后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想看的人，略微失望“宋城嫂嫂呢？”
王昭云攏攏她額頭前的碎頭發(fā)，看她小臉凍的通紅。
“屋子里呢。天這么冷，你一個人外面不凍的僵嗎？”
“冷，不過念念嘴巴饞，想吃橘子，喏，就架梯子摘橘子，這個這個很甜的，大哥嘗嘗？”她扒開手中那個又鮮又大的塞過去，都要伸到人鼻子下了。王兆云往后抻了抻脖子。見他吃下去，念念迫不及待的問他：“甜不甜”一臉期待。
王昭云誠然道：“甜”然后又中肯言：“就是有點冷”這么冷的天，吃這么冰涼的東西，實冷得慌？！
“進屋子去，少吃點這冰冰涼涼的，仔細涼著，”
她一嘆氣，有些郁悶“哥哥果然是除了打仗什么都不知道的呆瓜呢，橘子就是寒冬吃才是味兒和新鮮，捂著霜吃那就更妙了。我又不是見不得風吹雨打的柔弱小草，哪就這么嬌氣。真是門縫里看人把人看扁。再不濟，這不還有宋城嫂嫂么，神醫(yī)出山，自然藥到病除，有病治病，無病健身，怕什么?！彼f的理直氣壯。
她詭辯說出一堆的大道理。就沒人說的過她！不過，她那句‘哪有這么嬌氣’倒是聽的王昭云頗為舒心，馬屁拍的恰到好處。
他點頭，認同道：“不愧是我們王家的孫輩小姑娘，一點都不柔柔弱弱，不錯?！?p> 王念之更認同。那當然，不然怎能將謝荷欺負的是實實在在。
王昭云臨走刮刮她的鼻子囑咐：“少惹禍，”
“明明很聽話”王念之抗議，但是架不住哄人哄得厲害。王昭云搖搖頭，叮囑爬梯子小心些，便回了自己屋子。
王念之心情不錯，沖大哥背影做了個鬼臉，回頭繼續(xù)摘柑橘。黃澄澄，滿當當，好豐收呀。
她摘了很多，除分給小廝丫鬟廚房大娘的，又用竹籃裝了兩籃子，準備出門看人。
宋城瞧著她歪歪扭扭提兩大籃子，也不要人跟著，都怕她扭著腳?；仡^要招呼人隨她一起去，被王念之拒絕了。
她才不要哩，小廝小丫頭些跟著慢慢吞吞，她又不是拿繡花針的小姑娘，勁兒大著呢。跟著一些人她還怎么辦自己的事兒，不妥不妥的。
“放心吧，宋城嫂嫂，很輕很輕的，一點兒都不沉！”
見她越走越快，跟偷來的似的，隔著老遠宋城又囑她早些回來吃晚飯。小姑娘清清脆脆應了，鵝黃色的衣裳像朵云一樣，一會兒就飄沒了。
江憐實在沒有想到會有人來給自己送吃的。望著王念之，江憐扯扯嘴角，笑的春風和煦。
“王家小妹，經(jīng)年不見，又長高了許多?！苯瓚z伸手要去揉王念之的頭發(fā)，她歪了歪躲開，顯然被人當作小姑娘不怎么歡喜。
前幾日不是才見的么？！咦。
她才不是小姑娘哩，她都定親可以成婚的了。
“江憐三哥哥，這是我親手摘的，可大了甜了，喏，這籃子都是你的?！?p> 她豪邁的往江憐懷頭一放。
江撿懷抱著竹籃子，還怪沉。好奇的掀開塵布，眼睛一亮。
“果然貼心，還記得我喜歡柑橘。不過，念念，跟你說過很多回了，不要連名字一起叫，那樣會不親切，旁人也會以為我們關(guān)系不親近，那多不好。”
“不會呀，江憐三哥哥一世英名，旁人聽了只會肅然起敬，斷不會有旁的心思，更絕無不妥。”
江憐被她哄的暈頭轉(zhuǎn)向，恭維的話從念念嘴里說出來，如何都是最討喜的。扒了一個橘子塞進嘴，江憐臉上的笑更和煦了，還帶了點返老還童的朝氣。
“果然很甜?！彼涣呖滟潯?p> “今年果子掛的特別多，都壓彎樹腰了，親手摘些送給你。天冷還可以架火烤著吃呢，化痰止咳防傷風，對身體好。若口味嗜酸，這樣吃便更妙了?！彼鐢?shù)家珍。
末了，湊過來壓低聲音，煞有介事道：“我也是借花獻佛，柑橘樹是宋城嫂嫂栽種的?！币浑p葡萄眼溜溜的，十分生動活氣。
江憐很上道，豎豎拇指，誠然，“宋城嫂嫂最招人歡喜，跟念念一樣招人歡喜?！?p> 念念眼睛越是明亮，像寶石水晶，流光溢彩綴有星星。
她提了另一籃子，準備去下一處，江憐厚臉皮的叫住她，“另一籃子不是給我的嗎？”明知故問，不給他又要給誰呢？
王念之搖頭：“念念還要去別處，你慢慢吃，記著，冷的話就炭燒著吃，別凍著了。”
她擺手，青絲小辮隨著步子一動一動，明麗俏皮。
江憐癟了癟嘴。就知道她要去哪里。扒拉開一個柑橘，整個兒塞進嘴里，有些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