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小道上,一乘馬車緩緩而行。駕車之人正是葉天,邊上坐著顧琉璃。
他們身穿打了許多補丁的粗糙布衣,臉上涂有灰黃粉末,使得容顏黯淡無光。
離開望山已經(jīng)好幾天,然而一路所走,都是避開人煙的野林窮徑,輾轉(zhuǎn)下來,還需要兩三天才能離開青江地界。
顧琉璃返身從車廂取出一個饅頭,從中撕開,塞了塊肉干與兩片菜葉進去,遞給葉天。
這種吃法自然比不得葉天前世的漢堡或肉夾饃,但勝在方便。如果不是形勢不允許,停車生火,將肉干烤出油汁,裹到饅頭里再整個烤上片刻,讓油汁滲進饅頭,味道或許會更好。葉天邊吃邊默默想著。
顧琉璃又弄了個同樣的,咬了一小口,忽然不自在的問道:“師弟,那天當(dāng)眾打了你一巴掌,你是不是怪我?”
葉天笑著反問:“我像這么小氣的人?不過說起來,那一下還真不輕啊?!?p> “對不起?!鳖櫫鹆睦锢⒕?,聲音隱隱帶著顫抖。
“對不起什么?我沒你想的那么不識好歹,你為我好,我看在眼里,記在心上?!比~天頓了頓,說道:“只是因為我?guī)埐额^上山,導(dǎo)致沒能保住長生宗,你不怪我么?”
顧琉璃搖搖頭。
經(jīng)過劉正風(fēng)身死一事,她也想通了,什么名聲,哪有活著重要?或許為名節(jié)而死成全了自己,可對于那些活著的人,又確實冷酷了些。
當(dāng)然了,是為怎樣的名節(jié)而死,還得區(qū)分對待。
她換個話題,問道:“你說方承卓為什么要幫我們?”
“人心最是難測,誰曉得呢?”
“也不知道會不會害了他?!?p> “他才不是那么愚蠢的人,應(yīng)該早就給自己留了退路了?!比~天哈哈一笑,隨即感慨道:“何況他是三品級高手啊,光氣勢都能殺人,真恐怖。估計趙東比他厲害也有限,青江能有幾人是他對手?”
顧琉璃若有所思。
“怎么了?”
“我在想,或許有一天,我們也能成為上三品高手,到時候,一定要把長生宗奪回來!”
“呀!志氣不小啊!”
“你不想?”
葉天斂起笑容:“怎么不想?做夢都想。我相信,這一天不會太久?!?p> 他在心里補充一句:還要把上林幫干了!
說罷,兩人又沉默下來。
什么奪不奪回長生宗,什么干不干了上林幫,都是以后的事。他們?nèi)缃褚惶煳醋叱銮嘟?,就意味著一天未安全。即使出了青江,也無法肯定趙東會罷休。
再者,離開青江之后,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辦?要錢沒幾個錢,要武功又沒武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金手指多牛逼都白搭。
此行向北而去,借道東萊,然后要往更遠些的地方走。饒是葉天前世通過網(wǎng)絡(luò)、電視等媒介,在神州大陸,有遠超常人的見識,無奈這里各種規(guī)矩準(zhǔn)則大相徑庭,因此也是心里沒底,感覺前途未卜。
好嘛,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個月,最后依舊和剛穿越時一樣沒有方向。
他忽然后悔當(dāng)年沒有往理工科發(fā)展了,明明初中的時候,數(shù)學(xué)和物理化各科成績,比語文和史地生要好的。都說學(xué)好物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如果知道自己有天會穿越,就真不該選文科。
否則現(xiàn)在便能想想發(fā)明點什么,先賺些錢了。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古人所言非虛??!
他心思飄離,顧琉璃亦是望著夾徑樹木出神,不防一顆石子從暗處飛來,擊中馬身,令馬匹長嘶不息。
兩人立即從車廂取過長劍拔出,下車分站兩側(cè),凝神戒備。
雖然正值晌午,但周遭一片靜謐,間或夾雜幾聲雀鳴,襯托得此地愈發(fā)幽寂。
身為女子,又年僅二十,顧琉璃本能有些心慌。她側(cè)過臉,看到葉天不為所動,面容沉毅,給人值得信賴依靠的感覺,慌亂轉(zhuǎn)瞬便淡了許多。
過了片刻,前方終于有了動靜。王海領(lǐng)著七八個人,從林子里鉆出,目光陰狠的盯著葉天。
葉天掃了一眼,低聲問顧琉璃:“跑不跑?”
顧琉璃不滿的回道:“怎么跑?”
比腳力,她不會輕功,怎么跑得過王海一幫男子?更別說車廂里載著劉正風(fēng)的棺木,難道還能丟下不顧?
“我拖住他們,你跑,或者你拖住他們,我跑?!?p> 一個人拖住一伙人?顧琉璃愣了愣:“你沒開玩笑?”
“就是開玩笑的,還緊張嗎?”
顧琉璃這才明白葉天的用意。
葉天說道:“少了幾個熟人,可能埋伏著,一會兒留點心眼。多了的幾個生面孔看不出修為,也要仔細提防?!?p> 要是不看年紀(jì),光看行為舉止,還真說不清誰比誰更年長。
分明自己是師姐,可這些天朝夕相處,反倒顯得他更心思細膩,成熟穩(wěn)重。
“你也是?!鳖櫫鹆c頭回應(yīng),頓了頓,又說道:“要是有機會,你一定要跑!”
“傻瓜啊,說過相依為命,我沒勸你跑,你勸我我能跑嗎?”
“你明知我不可能跑的?!鳖櫫鹆牡滓卉?,堅定的說道:“那我們以后都不分開?!?p> “天吶!”葉天故作驚詫,夸張的說道:“莫非你之前還想著要分開?你怎么舍得拋棄我?”
顧琉璃耳根火紅,呸了一聲:“瞎說什么!”
葉天自知逃不過,但也不會引頸就戮,他苦中作樂之余,更多是想讓顧琉璃放松以及小心。然而看在截殺的一行人眼里,卻是兩人死到臨頭,還在打情罵俏。
長生宗僅顧琉璃一名女子,又明眸皓齒,秀麗動人,王海固然一門心思欲得到長生宗,可并不表示他對顧琉璃便沒有念想。雖說后來事情敗露,他和顧琉璃注定無望成為令人艷羨的俠侶,只是他得不到的,也絕不愿意叫葉天得到。
長生宗如此,顧琉璃同樣如此。
王海領(lǐng)著眾人,一步步逼近,試圖給葉天造成壓迫感。
可惜葉天遭受過三品級明意高手方承卓的氣勢威壓,哪里還會懼怕量變遠不足以引起質(zhì)變的王海一干人等?
不光不懼怕,他的行為,反而讓葉天心思稍定。
這家伙打頭啊?總不能有比他厲害的人,還愿意當(dāng)個跟班吧?那得多跌份?
葉天低聲吩咐:“待會兒聽我信號,別留手?!?p> 生死難料,也無法肯定會有轉(zhuǎn)機。早些時間,殺人于他尚存遲疑顧慮,只是經(jīng)過長生宗那些事,他已然對“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話有深刻感受。
現(xiàn)在為了活下去,更不會對惡意加害自己的人容情。
王海離著兩丈開外站定,正要說幾句狠話宣泄心中滔天恨意,誰知葉天竟是一言不發(fā),向前用力一蹬,率先出劍。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