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跟我們來一下，莊女士。”劉澈率先站了出來，禮節(jié)性的向莊柏鞠了個角度合宜的躬，“我們這些有一些基本的問題想要了解，不知道您現(xiàn)在是否有空?！?p> 對待這種混跡在上流社會，從某種程度上算得上“落魄貴族”的人，劉澈也很有一套自己的法子——多數(shù)是和不定期相當講究的邵梓學(xué)來的。
畢竟他們并不知道這位女士會不會覺得失禮是一種冒犯的舉措，無論如何做到最完美就不會有錯。
同時，他也看向了一邊跟出來的小傅，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小傅早被俞英健提點過該怎么對待三隊成員的訴求，也就隨他們?nèi)ァ?p> 早前的承諾顯然作數(shù)，莊柏很是配合，露出一個端莊的微笑：“當然可以，我現(xiàn)在不忙?！?p> 宋喬雨一路跟著這兩位互相展示禮節(jié)的正經(jīng)人走，實在聽著都有些腦殼疼。
二隊的小傅是負責(zé)招待莊柏的，而且他們也不算完全放了這起案子全部交給三隊處理，現(xiàn)在沒有別的事自然也在后面跟著。就在路上，他也找了過來，小聲找宋喬雨說話。
“宋哥，之前沒找到機會，主要我們俞隊托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是那個宋隊的兒子？”
宋喬雨打了個激靈，瞬間沒那個頭疼的意識了。
他屬實是沒想到，這件事甚至已經(jīng)傳到了二隊。
“……是不是邵梓和你們說的？”宋喬雨第一時間想起一個“犯罪嫌疑人”，畢竟邵梓整天都負責(zé)到二隊那里和人交涉。
小傅只是傳話的，非常無辜，很快搖了搖頭，也說出了原委：
“前些天不是邵隊到醫(yī)院探病么，他不小心把警察手冊落下了。俞隊無意中在上面看到了提起宋隊的案子，所以有了懷疑。三隊又剛好有這么一個姓宋的，而且你們不都是狙擊手出身的么？聯(lián)系起來很正常，俞隊是這么說的?！?p> 作為徒弟，小傅還是顧忌自己師傅的面子的。他沒說的是，俞英健一開始看到那倆字，只是奇怪于好友為什么重翻舊案，在一次尸檢過程中去找了最近總跟三隊廝混的莫云晚旁敲側(cè)擊的討教，被奚落敷衍了一頓以后灰溜溜的無功而返。
而恰恰是在無功而返以后，俞英健才被莫云晚補償性的塞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宋喬雨”這三個字。
雖然算是走了捷徑，小傅也看在眼里，但料事如神的逼格還是能有則有的好，這是俞英健自己的原話。
之前宋喬雨遠距離的狙擊臨時救場解救人質(zhì)的事件很早就傳開了，因此在這之后也鮮少人把他當做“三隊的混子”來看待，只以為這個職能神秘的隊伍是因為需要全方位人才，因此招攬了這么一位能打能狙的大神。
只有宋喬雨自己最清楚，自己平時做的還是普通警員的那些活，正常做自己擅長的行動這樣的情況少之又少。
聽到這些話，想起那件案子，宋喬雨不禁回頭看了一眼被拋在后頭的警局內(nèi)部專用的停尸房。
“他猜的沒錯，但這個事別再往下傳了，幫我跟俞隊說說?！彼搽y得這樣無奈，嚴正精神來進行囑咐。
再傳下去，興許過不了幾天就有人要來參觀這位傳奇人物的兒子有幾斤幾兩了。他倒是無所謂，隊里那一個個“宋隊的粉絲”可受不了這種榮光的墮落，說不定又得塞幾本書給他，來開始對牛彈琴的過程，以免“因為平常的放縱在不經(jīng)意間損害了宋隊英明神武的形象”。
在他們看來，宋隊那必須得是連育兒也一等一的厲害。就算不能起到足夠的作用，擺出一副虛心學(xué)習(xí)的態(tài)度也差不多能夠有效。
濾鏡太重壞處多多，宋喬雨也沒那個惡趣味拆穿自家親娘光輝顯赫的面具。
畢竟他堅持待在這種地方，在全無適應(yīng)感的情況下硬著頭皮呆了下來，也并不是對那位不著調(diào)的母親毫無敬畏之心。即使是注定離群的孤狼，也有自己所執(zhí)著的念想。
小傅得到了答案也沒有深究，幾人也很快到了方便問詢的地方。
“我和李春生同父異母，你們也應(yīng)該知道?！鼻f柏面容柔和，儀態(tài)大方，兩手交疊著放在膝上，“其實說來應(yīng)該算是家丑，他在廣義上應(yīng)該算是私生子，但在家庭生活中并沒有這么十惡不赦。小時候有一陣子他的生母弄出了點事情，我父親在和她徹底斷絕關(guān)系的同時，把李春生接了回來?！?p> 莊柏對李春生的態(tài)度并不惡劣，也不像是始終帶著面具的偽裝，甚至不會避諱相關(guān)的話題。
“如果我父親的前一關(guān)系有過婚姻，李春生應(yīng)該能算是我名正言順的兄長。但事實上并沒有這個結(jié)果，而且他生下了以后，就被他的生母單獨撫養(yǎng)，甚至直到他五歲我父親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李春生的處境非常尷尬。我的父母也都這么覺得，畢竟他那時候性格陰郁，也不太討人喜歡。”
莊柏苦笑，似乎感覺頗為不忍：“然后一年后，他就這么被送去了別人家里寄養(yǎng)。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應(yīng)該就走上了不歸路，因為那時候的他真的特別有錢，完全不把遺產(chǎn)當一回事，卻又一直說不清楚錢財?shù)膩砺贰Ｖ皇巧頌檠壣系挠H妹妹，我也不可能第一反應(yīng)就是自己見的不多的兄長是個罪犯啊?！?p> 言下之意，她也是在這層身份曝光以后，才發(fā)覺自己的兄長真正的面目。
“如果沒有把他送去寄養(yǎng)，現(xiàn)在……唉，他應(yīng)該就不會是這種結(jié)局了。”
但同時，莊柏也替自己父母，對李春生有種憐憫之心。這種態(tài)度矛盾而不自然，實在令人不由得慨嘆。
這種憐憫也許該出現(xiàn)在數(shù)十年前茫然被拋棄在別人家里的李春生身上，但也確實不該對現(xiàn)在的李春生產(chǎn)生作用。
畢竟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作為首腦，他操控的犯罪集團奪取了一個又一個人的器官甚至生命，將其作為交易的籌碼和屬下享樂的工具，不信任何人又不憐憫任何被自己殺害的對象。
諷刺的是，或許是因為自小養(yǎng)成的習(xí)慣，在他手下的口供當中，李春生的生活作風(fēng)并不奢靡，甚至能說是勤儉節(jié)約的典范。他得到的錢財不用于享樂，而是堆積在賬戶當中，成為一個個空洞的數(shù)字。
但莊柏的憐憫，也絕對說不上毫無道理。畢竟他們確實是同胞兄妹，也確實是早年莊柏家中父母的決定，成為讓李春生走上不歸路以前的那一只振翅蝴蝶。
如今，一切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