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懷瑾的腳步緩了一下,卻仍是沒有停下。
司云軒注視著那越走越遠的背影,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些事,注定不會有結果,長痛不如短痛。
“身不由己?!卑胩旌?,他自言自語地吐出四個字,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不知是嘲諷自己還是嘲諷他人?
楊懷瑾從司府的后門出來,他現在還不想回家,便向著南邊走去。
他騎著馬,漫無目的地走在東城通往南城的大街上。
南城的大街,不因太陽的炎熱就少了人。不僅因為南城是商業(yè)繁華區(qū),也是因為南城門是北上南下的人們入城出城的必經之路。
出城的人多是匆匆忙忙,進城的人則是悠閑的居多。因為進了城就到了目的地,也就比之前多了一份安心。
第一次來的人,往往都會帶著新奇的目光,不停地東瞧西望,四下打量一番。
在這人群中,楊懷瑾長期盯梢的眼睛不用亂瞄,便感受到了一種帶著寒氣的,異于常人的氣息。
經驗告訴他,不要轉頭去瞧,正常地向前走就可。
感受到那寒冷的氣息越來越弱,他將頭緩緩半轉,瞧見一個深灰綠色的背影。
他轉回頭,仍然前行數十米后,才將馬調了頭,轉了身,卻沒有著急上前追趕。
表面熱鬧而平靜的京城,從來都是暗潮洶涌。
楊懷瑾安安靜靜地呆這里幾年都不敢有一絲地貿然,如今他更不敢。
遙遠地快要望不見的灰綠色的一小團突然停在了原地,楊懷瑾心頭一緊,卻不敢跟著停下,仍是緩步而行。
他覺得時間被拉得很漫長,路程卻被縮短得過快。
那逐漸放大的深灰綠色向右轉身,楊懷瑾拉著馬兒韁繩的手越握越緊。
那團灰綠色走向一旁,并走了進去。
楊懷瑾放松了握著韁繩的手。
那是一家客棧,他不確定那人是之前便想好了,還是臨時起意,但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能跟進去。
他從那家客棧前面慢慢走過,仿佛還能感受到那凜冽的氣息。
葉玥與豐收一起做好了飯,左等右等,不見楊懷瑾回來。
她心想這人八成又去出任務了,便對豐收道:“行了,不等了,大哥這一出去,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咱們先吃吧?!?p> 楊懷瑾基本上沒與豐收說過多余的話,豐收對他基本上沒甚印象。而且她過來時,司云軒也只是說讓她過來服侍葉玥,所以葉玥的話比楊懷瑾的管使,她自然沒有異議。
沒了楊懷瑾在,豐收又與葉玥坐在了一處。兩人商量著,接下來要做的活。
她們兩個雖然都不是那嬌弱的人,但挖地刨坑的活著實不輕,兩人皆覺得全身疲憊。
葉玥道:“接下來幾天,咱們別這么傻了,沖著那股興奮勁兒一口氣挖這一片。以后只早上干活,下午待到太陽西斜時再挖一會兒??粗畈欢嗔司腿鳇c種子,依次這么做下去好了?!?p> 豐收道:“姑娘,那鋤地挖土的事兒還是奴婢來做,您等奴婢弄好了,撒些種子,澆澆水就成?!?p> 葉玥抬抬酸軟的胳膊,道:“我又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真能指望有人養(yǎng)我一輩子。不趁著這時做些什么,鍛煉鍛煉,光想著養(yǎng)尊處優(yōu),到時哭都沒地方哭去。”
豐收覺得葉玥說話總會有些怪怪的詞,她大約也能猜出來是什么意思,想著可能是她被養(yǎng)大的地方都這么說,也沒多問。
豐收沒再勸葉玥,葉玥又找了其他話頭問道:“豐收,你可曉得在京城,做哪些小買賣能賺錢?!?p> 豐收搖搖頭:“奴婢極少出府。只知道太太們都會開一些香料,絲綢鋪子。但是姑娘們沒出閣是不能開鋪子,置私產的。”
葉玥也知道問她基本上是白問,但是萬一有驚喜呢,就像上一次。當然既然是驚喜就不是每次都能有的,所以她也沒多失望。
香料、綢緞、珠寶首飾類的,她想都不會想。
這個時候,綜合式的鋪子基本沒有,每一個類別都分得很清楚。像專賣餅的就會分著,專賣糕餅,蒸餅、夾餅、燒餅等等分得很細。
她這些天跟前到街上逛時也注意到了,那些鋪子里要不是就男的,要不就是成了親的夫婦,確實沒見過有年輕姑娘家。
她腦子轉了轉,不知道女扮男裝,行不行得通?反正她也不是頭一回扮了。而且她與豐收兩人也都不是那貌美之人,讓人一瞧就能瞧出來。
一旦有了這個念頭,葉玥的目光便變得熱切起來。
豐收正吃著飯,見葉玥突然“虎視眈眈”地望著她。她打量了自己一番,沒發(fā)現有不妥的地方,便忐忑不安地問道:“姑娘,可是奴婢哪里有不妥的地方?”
葉玥呵呵一笑,忙道:“沒有沒有,你好得很,我對你很滿意?!?p> 是這樣么?豐收很懷疑。
葉玥自己偷樂地想著八字沒一撇的商業(yè)大計,一邊扒拉著飯菜又吃了起來。
是夜。
楊懷瑾望了望天上的朗月,又望了望腳下甩也甩不掉的清晰的影子,心道這樣的天可真不是個好天。
想著那道寒冷的氣息,他又不想放棄,還是翻身躍上屋頂,一路朝著那人住進的客棧前行。
點點火光從遠處漸漸移來,楊懷瑾趕緊趴下。很快,隨著有序的腳步聲,一隊巡城的兵丁拿著火把從客棧前的街上依次走過。
習慣使然,楊懷瑾站在客棧的屋頂上,并沒有著急去尋找那人住在哪個房間,而是趴了下來,靜靜地等待著。
他這些年,做這樣的事已經很熟練了,往往會呆上好幾個晚上,或是有些收獲,或是一無所獲。
其實,這次還是他多事了,若是讓師兄知道,一定不會贊成他這樣做。
時間從子時走到了丑正,若到寅初還沒有動靜,他就要趕緊撤了。趕著上朝的文武百官從那時起,便會陸陸續(xù)續(xù)地出門,到那時巡城會更加嚴密。
楊懷瑾屏息,若他沒有聽錯,剛才有一個微小的,似乎是窗戶動了一下的聲音傳了過來。
在這寂靜的夜里,在習武人的耳朵里,細小的聲音也會被無限放大,他想他沒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