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行樂須及時
“及時行樂，明日再說”是艾霖的人生信條，但她只有對自己是這么要求的，對合作的藝人可就是截然相反的人生態(tài)度了。
如果是她喜歡的藝人呢，她就更變本加厲了，苦口婆心恩威并施，比家中老母還慈愛，比后門班主任還可怕。比如對吳一杰。
吳一杰是她親手發(fā)掘的第一個明星。五年前，已經(jīng)喝了一輪的艾霖與客戶又走進另一間酒吧，在臺上唱歌的就是吳一杰。
“一杰啊，你知不知道你唱得有多難聽？那調(diào)拐的，我以為要繞到西天取經(jīng)呢！”喝醉的艾霖經(jīng)常這樣說：“可是呢，各位！可是呢，我當時好像聽見了愛情的聲音。誰能把歌唱得這么難聽還這么迷人呢？就是他——吳一杰！當時我就把他拉下臺，跟他說，別唱了，我簽?zāi)?，跟我去當大明星吧！我們?jīng)紀人是做什么的呀？明星嗎？不不不，我們是經(jīng)營愛情的！你們看看他，吳一杰，你讓大家看看你，你們誰不愛他？嗯？誰能不愛他？”
這一段成了艾霖酒后必備曲目，熟悉她的人對于這段故事倒背如流。不過確實，誰能不愛吳一杰呢？他白皙的皮膚、秀氣的眉眼、堅挺的鼻梁、有如雕塑的下巴，配合他禁欲的氣質(zhì)，確實是愛情的樣子。
簽約最初，艾霖帶著吳一杰去拜訪每一位認識或不認識的記者、編輯、導演、制片，不放過每一個機會，開著她那輛小豐田，走遍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接到第一個有臺詞的角色的時候，他們在簋街慶祝；拍攝第一個雜志內(nèi)頁的時候，他們在認識的酒吧慶祝；得到第一支廣告的時候，他們在五星級酒店慶祝；第一次做主角的時候，他們在家里慶祝。
她知道這樣不對，可是看著吳一杰，就好像在看自己，他的成功是她的努力，從一文不名到聲名鵲起，她投入的每一分心血造就了這個完美的男人。見他第一面，她就陷入了愛情，愛情讓她勇敢，讓她勤奮，也讓她成功。
在吳一杰面前，她是最真實的自己，奮不顧身，脾氣暴烈，柔情似水，她想怎樣都可以。但在人前，她從不炫耀自己擁有這個男人，因為他的成功對她而言太難得也太珍貴，她不允許任何一個人毀掉它，尤其是自己。
所以她一直扮演嚴厲的經(jīng)紀人，跟在吳一杰身后，把他的時間表安排得天衣無縫，控制他每天的熱量攝入，親手寫下每一條微博，擋住每一個犀利的提問。好笑的是，吳一杰的粉絲會對她頗不滿意，認為她冷酷無情，壓榨藝人，對吳一杰沒有感情只有利用。
“姐姐對你沒有感情嗎？”她縮在吳一杰懷里，窗簾密不透風，一如他的男性氣息。
“我不是姐姐經(jīng)營的愛情嗎？”吳一杰環(huán)繞著她，對她撒嬌。
“一邊享用你，一邊又要把你賣給別人，我真的很舍不得啊?！彼词置且唤艿哪?，十分柔彈滑膩，是她每天逼他敷五張面膜才保持的觸感。
“那我在家里只表演給姐姐看好不好？”
“那可不行，我最近接觸了一個新的大項目，一定要給你拿下來。《韶陽》你看過嗎？”她拿起手機搜索一番，遞到他眼前：“你沒事兒好好看看書，別就知道打游戲！”
“Yes madam！”吳一杰答得乖巧，還敬了個禮。
沒有十成的把握，艾霖絕不會把話說出口。這項目還沒影的時候，她就從何田田那兒得到了消息，一早空出了吳一杰的檔期。小說她看過，文筆雖不華麗，但勝在簡潔流暢，重要的是情節(jié)非常適合改編成電視劇，跌宕起伏，邏輯自洽，人物也很豐滿。以她多年的經(jīng)驗，是有大火相的本子。吳一杰的人設(shè)非常符合男主的設(shè)定，溫文爾雅、胸有溝壑，這個項目是茂林進軍影視界的第一槍，為了提前卡住古裝大劇的先行位置，勢必要快速出擊，而市場上有檔期又這么合適的男演員，只有吳一杰。為著何田田的珍貴情報，她也愿意幫她跟千秋牽線搭橋。
說起來，她和何田田算是發(fā)小。別人都覺得她殺伐果斷脾氣暴，像是東北人脾氣，其實她是不折不扣的江南水鄉(xiāng)長大的。何田田比她小三歲，從小就愛跟在她屁股后面玩，一開始她挺煩這個胖乎乎的小肉球，但后來發(fā)現(xiàn)她很好使喚，零花錢又多，她的媽媽更是溫柔又美麗，所以也就不再排斥這個小跟屁蟲。
隨著兩人漸漸長大，何田田又討厭起來。因為她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乖巧聽話，成績又好，本來上學就早，又跳了一級，而艾霖是班上最大的，等到了六年級，相差三歲的她們竟然在同一個班了。這人看上去又慫又呆，偏偏老師說什么她都能記住，回回考試都是第一，讓她這個大姐頭很沒有面子，以致后來惡狠狠地告誡她別再跟著自己。
一開始何田田不聽，仍舊做她的小跟班，但沒過多久她就轉(zhuǎn)學走了，聽說是爸爸生意越做越大，舉家搬到了BJ。能擺脫這個小麻煩，艾霖如釋重負，漸漸地也就淡忘了這個人，直到兩年前的那天。
那天她跟完藝人的通告，難得能早下班，于是去商場逛街，挑來挑去沒什么中意的，正要走勢，聽見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叫她：“小艾姐！”
很久沒有人這樣叫她了，自從大學畢業(yè)她開始做藝人經(jīng)紀，大家都叫她Eileen，這個名字更洋氣，也更有氣勢。她回過頭，是一個面容可人、身形纖細的姑娘，長發(fā)飄飄，笑容蕩漾。艾霖一頭霧水地看著她朝自己輕快地走來，怎也想不起是誰。
“小艾姐！沒想到能這樣再見到你！真的太巧了，是我呀，何田田！”女孩笑起來眼睛彎彎，臉頰的膠原蛋白鼓起來，才有了一絲絲故人的模樣。她十分驚詫，到底是什么能讓一個女人發(fā)生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從小胖墩到大美人。那時她并不知道，外貌的變化最是容易，物是人非，指的從來不是外表，而是內(nèi)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