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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反派,挺好

第五十章 兩樂哀樂(一)

當反派,挺好 長安西行 2728 2018-09-20 22:35:31

  皇家向來重禮儀,講規(guī)制,大燕皇宮占地兩千畝,而后宮所占不過五分之二??杉幢闶沁@五分之二,其間宮殿布置規(guī)格,宮妃分配,皆是學問。安貴妃的清都殿,德妃的兩樂殿,像兩座大山各占一方,相互角力。新人入宮后踏出腳的第一步,是東是西,便能決定了日后在宮中的生死走向。

  可是到了今日,兩樂殿持續(xù)數(shù)十年的榮耀終將結束,奢華富貴的院內一片死寂,來往侍從不敢抬頭,連院中最寶貴的大雪蘭生了白斑,也無人察覺。他們現(xiàn)在只有等,只有那位主子咽了氣,他們才能長舒口氣。

  “德妃姐姐你放心,太醫(yī)們都在想法子,必是能將您醫(yī)好。哎,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這樣了……”,捏著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后面那半句安貴妃聲音壓了壓,雖說像是自說自話,可卻也能恰好傳入身邊人的耳中。

  太醫(yī)早已下了論斷,德妃也就在這幾日了,因而燕皇才肯暫時解了炳王的禁足,將他召進宮來送德妃最后一程。

  安蔚儀和常思妉同時入宮,安蔚儀嬌美,常思妉溫柔,二人平分圣寵,各有皇子,若非安蔚儀后又拼死誕下五皇子,險些殞命,否則絕不會被封貴妃之位。雖說位份高了一頭,可即便如此,德妃在宮中勢力依舊穩(wěn)固,二人斗了數(shù)十年也未能分出高下。

  安蔚儀曾想過她們之間決勝之日的場景,那一日她的兒子登上皇位,自己榮為太后全副儀仗,坐在上面看著常思妉和她的兒子向自己下跪請安,他們眼中充滿了不甘和怨恨,卻毫無辦法,常思妉的求而不得,才是她最想要的勝利。而現(xiàn)在這樣,一個咳嗽就能讓常思妉差點斷氣。自己當讓想讓常思妉死,可只有死在自己的手上,她才會高興,如今這樣的結局,安蔚儀心里也不知是高興還是惋惜

  燕皇越崇握住德妃的手,看著陪伴自己幾十載的人如今容顏雖老,但仍可辨當年的風姿,心中唏噓,安慰道:“妉兒,你且放寬心,朕必會叫太醫(yī)用心照顧你,一切都會好的?!?p>  德妃搖搖頭,虛弱的開口道:“圣上,臣妾知道自己的身子,沒用了。陪了您這么久,臣妾累了,也倦了,您就放臣妾走吧。”

  一風一雨,皆是圣寵,在這后宮誰人敢說疲倦,又有誰敢言離開。越崇皺了皺眉,出言提醒:“德妃莫不是病的重了,說什么不著邊際的話?!?p>  無力的勾起嘴角,德妃還想開口繼續(xù),卻被一旁傷心流淚的越逸陽搶過了話頭,岔開道:“母妃您快些好起來,逸陽再也不惹您生氣了,您說什么我都聽?!?p>  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越逸陽,德妃如何不知越逸陽是不想讓她再開口惹怒燕皇,可到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顧不上這些。

  “圣上,當年父親送臣妾入宮是為了常氏一族的榮耀,可您見臣妾的第一晚就告訴我,入了宮就要和外面一刀兩斷,臣妾聽進去了。這些年來臣妾從未在您面前為常家美過一言,邀過一次功,即便是您要治我兄長滿門的罪,臣妾也未曾有一句怨言。至于那日在議政殿的長跪,臣妾為了誰,您是知道的……”

  “朕知道你的苦心?!霸匠缥站o德妃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臣妾聽了您的話,安分的在宮中做一個嬪妃,背叛了親人,忘記了家族,臣妾對他們有愧吶——”

  “常廣利之罪證據(jù)確鑿,德妃你何愧之有,是他們辜負了朕的信任?!?p>  “他們是辜負了您,但臣妾又何嘗不是辜負了他們?!钡洛纯嗟拈]上眼睛,“這幾日臣妾每每都能在暗處到的都是兄長的身影,他在質問臣妾當初為何不幫他?”

  “胡鬧!在宮中豈可言這些鬼魅之言,蠱惑人心。”越崇憤然起身,松開德妃的手。

  可顯然德妃并不想罷休,掙扎的想起身下床,被眼疾手快的炳王扶在一側,止住了其動作,低聲阻止。

  德妃好像沒有聽見一樣,繼續(xù)道:“圣上,臣妾是將死之人,求您看在臣妾這么多年的情分上,準許臣妾的靈堂設在常府吧,讓臣妾的親人原諒臣妾,陪著臣妾說會話吧。”

  還未等燕皇開口,安貴妃便直接阻止,“德妃姐姐,您是圣上的嬪妃,按照禮法,入了宮門就不能再回母家,您這么要求是在為難圣上啊,給御史參奏的機會?!?p>  聽安貴妃這么一說,燕皇的臉色更沉,沒有哪一個皇帝喜歡被御史參奏。安蔚儀本以為常思妉借著自己病重會抓緊機會替炳王求個恩典,她這才特意趕來防著,可沒想到這么好的機會,常思妉壓根沒抓住半分,且不說妃嬪將靈堂設在母家祭奠于禮法不和,圣上絕不會同意,更何況圣上對常廣利,深惡痛絕,德妃還一次次戳圣上傷口,這最后的憐惜都要被耗盡。

  瞥見燕皇越來越沉的臉色,越逸陽心里著急開口道:“母妃你若想常家人,我明日就接常家的那幾個小姐進宮陪您說話。您還好好的,說什么不吉利的話?!?p>  德妃像是沒有看到越逸陽的焦急,一雙眼睛只是盯著燕皇,聲音有些顫抖,夾雜著幾分病重的脆弱,輕聲道:“圣上,您知道的,妉兒怕黑,以前有您陪著,可以后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這一句勾起無數(shù)個濃情倦意的深夜,勾起歲月相伴的點滴。越崇再看了一眼滿含淚光的德妃,終化作一聲嘆息,“你好生歇著,朕過幾日再來看你……”

  數(shù)十年的陪伴,只換來一句不痛不癢的敷衍。

  望著離開的背影,德妃的臉上不見喜悲,肩膀被越則炳強壓的怒氣捏的生疼,德妃也毫不在意,她還在等著另一個人的離開。

  “姐姐,何苦呢?”捏著帕子,安貴妃看向一臉無望的德妃,微微搖頭。

  “你我一起入的宮,宮里是個什么樣子,你我最清楚,這么多年我真的累了,如今只想安安生生的走,難道這也成了妄想?”

  沉默片刻,安貴妃終究長嘆一聲,她和德妃斗了這么對年,棋逢對手,也算是另一種知己,“在這宮里,安生才是最難的。我會去盡力勸勸圣上的,可這結果……”

  “我知道?!?p>  她們當然都知道結果會怎樣,越崇不是一個能聽勸的人,更何況是枕邊風。但既然是安蔚儀第一次幫她,她也向安蔚儀第一次投以善意,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直到安貴妃退出屋外,越逸陽帶著哭腔道:“母妃,您今日為何要頂撞父皇,您知道這事是萬萬不會成的?!?p>  “宮里這么多年,一句話要掰成三瓣說,吞兩瓣,說一瓣,太憋悶了。如今臨死,總算能說一句全活話,頂撞就頂撞了。”摸摸越逸陽的頭發(fā),德妃微笑道:“當初你母妃去得早,我私心像圣上討了你,你是個聰明的,也是個心善的,這么多年委屈你了。”

  越逸陽控制不住眼淚,握緊德妃是手,連連搖頭,從四歲那年她就知道,德妃養(yǎng)她是為了成為炳王的助力,可小孩子只要有人對她好,就夠了。這么多年在德妃身邊,雖然偶爾會被利用擋箭,但德妃對她是好的,養(yǎng)育之恩,無以為報。

  “孩子,你父皇疼惜你,但你也是大燕公主,富貴和幸福你只能選一個,也只能選一次。你叫我一聲母妃,我便最后在勸你一句,自私些,別為了別人為難自己。”

  “母妃……”

  德妃合上眼睛,出聲道:“出去吧,就讓你三哥在陪陪我?!?p>  抬頭看了看緊閉雙眼的越則炳,又看了看不愿在多言的德妃,越逸陽心中一酸,跪在地上鄭重的朝德妃一拜,隨即退了出去,合上屋門。

  兩樂殿終于只剩下母子二人。

  本是合上眼睛的德妃突然睜開眼睛,重回往日的清醒和冷靜,命令越則炳跪在他面前。

  “母妃?”不是越則炳不愿跪,而是德妃如今的身子連直坐在床都做不到,他替母親擔心。

  “我叫你跪下!”德妃的話依舊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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