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的風,吹得塔尖上的人衣衫獵獵。
“你害怕了?”老者傲然問道。
“害怕的人到不了高處?!碧凭交匾晕⑿?,即使他的心跳得厲害。
“這里的確是高處。”老者放眼眺望這片沙漠中的綠洲,一切盡在眼底。
“這里還不是?!碧凭降男θ轁u漸淡然。
“何處是高處?”
“何處是高處?!?p> 老者炎王目光如炬,面帶欣賞轉(zhuǎn)頭看向唐警探,問:“何處在何處?”
“何處?!?p> “呵呵呵呵……”炎王的目光仿佛煥發(fā)新生的光彩,“何處,何處,到處皆是何處?!?p> 炎王說話間真力爆發(fā),一道紅光在炎之塔頂閃過,像一顆火紅的流星劃過無垠穹頂。
炎王站在塔頂,唐警探也站在塔頂,但當這顆火紅的流星劃過,他們便不再是立于塔頂?shù)膬蓚€人。
因為他們的頭頂上又憑空出現(xiàn)了一層塔尖。
“到處皆是何處,眼前便也是何處?!毖淄趵系脦缀醺嗟拿嫒萋冻鲂σ?,“年輕人愛看遠,但也該適時看看眼前。”
荒漠的風干澀而凄冷,尤其在夜里。
但卻怎樣也刮不走唐警探臉上的笑容。
“我等的就在眼前?!?p> “請。”
炎王抬手,示意唐警探沿著新出現(xiàn)的階梯上行。
唐警探大步流星走上臺階,路過炎王身邊時他忽然停住,拍著炎王那單薄的肩膀說道:“炎王,如果我順利繼承飛鸞神君的能力,你仍然會繼續(xù)籌備對外界的報復,是嗎?”
炎王臉上如朽木的皺紋抽動,月光映入眼簾,他緩緩道:“當然,我的族人當年被外界逼得流離失所,我的恨至今未散?!?p> “你有沒有想過,既然你已在綠洲之都定居了下來,并且過得也還不錯,何必還去外面的世界自尋煩惱呢?”唐警探語重心長,年輕人開導老年人的場景顯得有幾分違和,他繼續(xù)說道:
“綠洲之都是否給過你一絲家鄉(xiāng)的感覺?”
炎王身軀微震,眼前這位來自外界的男子,區(qū)區(qū)幾句卻讓炎王重新審視自己的處境。他悄悄嘆息,似無奈似留戀,似感慨又放不下。
“自從巫族遭災(zāi)厄以來,這里……”炎王深深呼吸,嘆道,“……這里的確仿佛我的家鄉(xiāng),安寧而與世隔絕。”
“安寧而與世隔絕,如奇跡般存在于荒漠中的綠洲之都,我相信炎王你一定很珍惜?!碧凭嚼^續(xù)跨上臺階前往炎之塔真正的頂層,他邊走邊道,“綠洲之都的命運,如今掌握在你的手里,因為你是這座都城的統(tǒng)治者?!?p> 炎王沉默。
唐警探轉(zhuǎn)眼便見到了炎王口中那充滿魔力的荒漠之眼,亦即他自碚城不遠萬里而來尋找的秘密“涅槃圣池”!
唐警探目瞪口呆,仿佛變成了一個不能閉上嘴巴的傻子,奇幻的鮮紅光暈映在他的臉上,變幻流動。
這的確不是一潭池水,也更找不出詞匯去形容與描述!
唐警探此生從未見過這樣的事物,它奇幻而多變,深邃亦輕靈,流動著類似殷紅的光彩,瑰麗無比卻又似乎扭曲了時空。
“神奇……”唐警探癡癡地嘆道,“超自然的神物……真是神奇至極!”
“哈哈哈,第一眼看見荒漠之眼還能說得出話,你也算是神奇至極了?!毖淄踺p撫胡須,在臺階下放聲笑道,“當年我可是楞在一旁仿佛一根木樁,足足半個時辰呢!”
“我需要怎么做?”唐警探的臉頰上映著流光,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涅槃圣池。
日思夜想,一直困擾著、敲打著他好奇心的涅槃圣池終于出現(xiàn),它對唐警探產(chǎn)生的震撼溢于言表。
“先將手伸進去,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立刻承受荒漠之眼的力量。”炎王高聲指導。
唐警探猶豫了,心想這樣做我會不會也變成許憐寒那樣?會不會被涅槃圣池腐蝕了心智?甚至會不會因為承受不了涅槃圣池的力量而內(nèi)臟爆裂而亡?
所有的疑慮都在下一秒煙消云散,他想到風云暗涌的遺俠界,想到危機四伏的碚城和家園,他咬了咬牙,便再無猶豫。
唐警探將雙手伸進涅槃圣池,一瞬間,原本流動的光彩登時包裹住了他的雙手,瑰麗而奇幻的時空圍繞著手掌游動。
唐警探只覺雙手發(fā)冷,又感覺仿佛無數(shù)的能量拼命吸附鉆進自己的手心,劇痛又膨脹!
轟隆——
天邊,風暴外,雷霆隆隆,電光閃動!
炎王驚詫,放眼天際,荒漠此處從不出現(xiàn)雷霆氣象!
“我的巫火力量……”炎王忽覺體內(nèi)巫火驟然稀薄,頓時驚覺不妙,渾身衣袍無風自鼓,怒吼一聲,“叛徒!”
登時炎王火拳疾出轟向炎之塔頂!
唐警探忽然感到側(cè)臉溫度炙熱,似乎早有預料,見炎王火拳轟來他竟不閃不避,雙手猛然從涅槃圣池抽出也不緩歇,順勢化作劍指迎擊而上!
正是應(yīng)了那句:極冰終可化,易手絕非他!
然,唐警探此番劍指竟攜雷霆閃電奔襲,見者不禁動容。
轟!??!
炎之塔頂,一半驚雷閃電,一半極炎炙火,驚世一擊之后兩者轟然從塔頂傾瀉噴涌,生生于黑夜中照亮了整個綠洲之都!
荒漠大地為之震顫。
“好霸道的力量!”唐警探迎風當立,劍指橫胸,神色驚訝而欣喜,“此一擊下,我未亡;下一擊,你更不能傷我。”
“你……咳咳……你對荒漠之眼做了什么?”炎王渾身沒有受傷,卻咳嗽不停,仿佛他的體質(zhì)莫名地急劇惡化。
唐警探露出詭異的笑容,同時從手指甲縫里抖出了些許白色的粉末,像雪花般灑落在腳邊。
“這……這是什么?”炎王的臉色發(fā)黑發(fā)紫,看起來和病入膏肓的垂死病人一模一樣。
這自然是‘由天丸’的粉末,唐警探卻并不會透露給炎王,所以他并未如實回答:“這東西在荒漠中可能并不多見,所以你也不需要知道?!?p> 當初唐警探在李三娘的飛刀上抹了些由天丸,決斗之際令許憐寒的如鳳凰涅槃重生那樣超自然的能力失效,此番了解到許憐寒的能力源于涅槃圣池,唐警探自然要驗證由天丸的這種功效是否只是巧合?
如今唐警探已經(jīng)得到答案。
“你我無冤無仇,為何……為何要暗算于我?”炎王不甘心。
“我并沒有暗算你,荒漠之眼的力量不久又會恢復?!碧凭綉{常識也明白,由天丸的分量太小,在容量巨大的涅槃圣池面前只能作用于極短的時間,“倘若我真要害你,此刻你我皆無荒漠之眼之力,我乃壯年你乃朽老,我要殺你猶如探囊取物?!?p> 炎王稍一思索,覺得唐警探的話并沒有問題,遂繼續(xù)問道:“既然你不想害我,又為什么要摧毀荒漠之眼的力量?”
唐警探眼珠子一轉(zhuǎn),假裝嬉笑道:“我只是想看看,炎王你沒了荒漠之眼的力量會變成什么樣子?”
“哼!咳咳……”炎王張口咳嗽起來。
“其實……”
唐警探眼神忽然暗淡,炎王的目光投了過來。
唐警探終于還是開口說道:“其實,我是唐警探,太虛神指唐警探?!?p> “你……是你殺死了飛鸞神君?”炎王的臉色忽然由黑轉(zhuǎn)紅,青筋暴起,怎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否則已然暴起揮拳而去。
“不,她的死與我有關(guān),但并不是我殺死她的?!碧凭嚼潇o而憂傷道,“那日我與她對決于南山峰崖,而她卻被人偷襲致死,墜崖而亡?!?p> “偷襲者是誰!”
“我也正在調(diào)查之中,暫時不清楚?!碧凭酱瓜骂^,“我來這里是因為她決斗時提起過涅槃圣池,所以我想來查探是否可以找到線索。”
炎王怒氣未消,但他的體質(zhì)卻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恢復。
唐警探的指尖亦有電光閃動。
炎王忽然轉(zhuǎn)身憤然一震袖袍,怒喝道:“你滾吧!”
“你若要殺我,動手便是?!碧凭降坏?,“此時你的力量已完全恢復,而我短暫接觸涅槃圣池,力量不似你這般牢固,它正漸漸流逝?!?p> 炎王道:“我不殺你,你滾吧?!?p> 唐警探似乎就在等他這句話,忽然笑道:“你不殺我,那我便要多說幾句了,關(guān)于綠洲之都的命運?!?p> “嗯?”
“當年你巫族被驅(qū)趕,所以你對外界嫉恨在心;如今你偶然之下統(tǒng)治了綠洲之都,那你便成為了另一個類似外界的統(tǒng)治者?!碧凭捷p聲述說道,“倘若在你的統(tǒng)治下有許多人民同樣被迫害,甚至比你們巫族的境遇更慘,那你是不是就成為了比你自己嫉恨的人更可恨的人?”
炎王道:“當然,但綠洲之都在我的領(lǐng)導下,農(nóng)耕發(fā)展、衣食富足,我不覺得自己會成為當年迫害巫族的那些人!”
“我也是這么想的。”唐警探伸手摸了摸自己漆黑如墨的眉毛,道:“但恕我斗膽猜測,炎王你是否無法離開炎之塔太遠?”
“噢?你怎么知道?”炎王眼中流露出驚訝之情。
“因為你看到的農(nóng)耕發(fā)展、衣食富足的現(xiàn)象,都恰好只存在于權(quán)貴所在的區(qū)域?!碧凭降?,“或許你從未到過綠子們生活的地方,他們被你的炎之印記所威脅著,敢怒不敢言罷了?!?p> 炎王布滿溝壑的蒼老臉頰露出失落與沮喪,他低沉地嘆道:“或許是吧……我只能在炎之塔附近活動,再遠一些我的力量就會迅速消失,就和剛才一樣甚至會面臨死亡?!?p> “哎……”炎王嘆息道,“所以我必須依賴權(quán)貴們來管理整個綠洲之都,而炎之印記便是他們的交換籌碼?!?p> 唐警探沉默地望著遠方風暴,他已明了炎王正如他所想的那樣其實是個善良的人,受盡苦難后的他更不忍讓子民再受到類似的苦難。
“他們……過得真的很苦么……”炎王顫顫地向唐警探問道。
“過去的事情你無須再問?!碧凭綔嘏恍Φ?,“如今你有一個機會,讓你的子民們獲得幸福生活的權(quán)力,你愿意付諸行動嗎?”
“愿意!”
唐不知
祝大家2019年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