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太薄情
再說身在長安的楊慕,急怒暈厥。又陷入了夢魘之中,一直昏昏沉沉的。
她時而覺得睜眼看到了一個身影在忙碌,時而又覺得在青草間飛翔,又或者,在沙漠里飄蕩,她甚至看到呂密在荒漠里快凍餓而死時,找到了一座城。
就在此時,耳邊傳來聲音:“郎君放心,尊夫人的病經過調養(yǎng),已無大礙,悉心將養(yǎng)著便會大好。”
“哎呀不勝感激,有勞神醫(yī)啦!”魏益多遞給郎中一個黑饅頭,郎中高興得大鼻涕泡都快出來了,趕緊點頭哈腰,嘴上說客氣客氣,手上卻不客氣,趕緊收下診金走了,
楊慕納悶兒,尊夫人?哪個尊夫人?這好奇心讓楊慕緩緩睜開眼睛。
“醒了!醒了!郎主!女郎終于醒了!”
一團烏云似的壓過來個人,看清是誰之后,楊慕有些后悔醒過來,立即閉了眼。
良久,只聽那人一聲嘆息:“慕兒,我知道你醒了,你從小就皮得很,裝睡時眼珠子都是亂竄的。醒來便好,我就放心了。”
門開了又關,楊慕料想魏益多大概是走了,小心翼翼睜開眼睛,想找機會溜走。然而果然,屋里還是有人的。
“女郎,你醒了?”
不就是剛才喊女郎醒了的那個聲音么?大概是個小丫鬟吧。
“嗯!”楊慕四下里看了看,環(huán)境雖不奢華,還算雅致,總之比起枯葉堆好太多了,“這是哪?”
“女郎,這是都統(tǒng)府?!?p> 都統(tǒng)是個什么桶?楊慕覺得頭好大好重好混沌。好容易坐起來,管他什么桶,我現(xiàn)在只想做個飯桶,“沒聽過這種桶,泔水桶倒是見過。好餓,有沒有吃的?!?p> “女郎說笑了,郎主如今是大王面前的紅人,新任的羽林郎都統(tǒng)。女郎稍等,小廚房里有湯餅,奴婢這就去拿?!?p> 楊慕點點頭,噢,變成羽林郎的首領,魏益多混的不錯。
小丫鬟笑意盈盈的端吃的進來,滿臉的喜氣,楊慕忍不住問:“何事如此歡喜?”
“向女郎道喜了!奴剛才去廚房時親耳聽管家說,郎主要在明日與女郎成婚?!?p> 楊慕瞪著一雙眼,天雷滾滾?。≡僖豢醋约?,不知何時已穿著一身女裝。都統(tǒng)府?成婚?魏益多?
想的美!你想娶,我還不樂意嫁呢??偛荒莛I著肚子去理論,楊慕呼啦啦吃完,披掛了件罩衫,就怒氣沖沖出去找魏益多算帳,書房門口有小廝擋著,說要通報一聲,楊慕不理這套,抬腿便踢開了魏益多書房的門。
咣當一聲,可憐的門扇嘩啦啦彈了幾個來回,魏益多右手作畫,左手卻懷抱著一位頗有姿色的婢子,婢子手拿香墨,若無其事深情款款的仔細研磨。仿佛楊慕是從窗飄進來的一只蝶,這只蝶沉著嗓子不悅道:“魏益多,我有話要說,旁的人不便聽!”
魏益多使個眼色,眾旁人連那美艷婢子一同都退的遠遠的,門關上,魏益多和顏悅色貼上來,柔聲道:“慕兒,我向你道歉,你穿女裝的樣子真真兒是傾國傾城,以前是我眼拙,競未辯得出慕兒?!?p> 楊慕受不了這肉麻橋段,不動聲色的后撤半步:“魏益多,我是男是女都與你無關!倒是你,朝秦暮楚朝三暮四,我消受不起?!?p> 魏益多聞言沾沾自喜,“怎么?看到我與那婢子在一處,吃味了?慕兒,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她們只不過是庸脂俗粉,論姿色哪比得上你!再說,你現(xiàn)在也無處可去,何不嫁與我,讓我保護你,這婚我們成定了,你若不喜歡她們,我不納妾就是了?!闭f著上前欲摟住楊慕。
楊慕退的更遠,不納妾卻來者不拒?擱天朝,這就是渣男標配啊?枉我之前還想著幫你保住子嗣,這種小人幫不得,越得勢就越猖狂,讓人恨得牙癢癢。
只是這廝現(xiàn)如今官場混的風生水起,情場怎么能不失意一下?楊慕嘴角噙了一抹輕蔑,冷笑道:“魏都統(tǒng)莫不是忘了,當初是誰伙同楊蓉想置我于死地的,我的氣量狹小,比不得你的忘性,大得無邊無沿,婚事就算了,我們不合適?!?p> 魏益多沒想到楊慕會提這茬,慚愧道,“慕兒,從前是我不對,我錯了!不該聽了楊蓉挑唆,鬼迷心竅的害你,我承認那時我喜歡你,也不是同窗情誼那么簡單,但我不能接受自己喜歡的人竟是個男人!”
楊慕挑眉,竟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男人?料想當年他們也沒發(fā)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然,魏益多怎會不知道楊慕是個女子。替過去的楊慕覺得不值,終究也不過是一段眉目傳情罷了,卻枉送了性命。如今終于等來了他的垂青,可惜此身已非昨。絕對不能嫁他!楊慕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起楊蓉!我倒想起一件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
“慕兒你說?!蔽阂娑嗄鞘终J真且耐心的樣子,讓楊慕看了就心生厭惡。
楊慕索性不看他,眼神飄向窗外,開春的天氣已經漸暖,瞧著飄過的云彩,慢悠悠道:“你做了羽林郎,跟隨大王出征沒多久,楊蓉找到我,說有了你的孩子?!边呎f邊注意著魏益多的神情,果然,一提這茬,他臉色轉青,“你說什么?她有了我們的孩子?她人現(xiàn)在何處?”
“現(xiàn)在?大概在呂家故郡仇池?!彼€是在意楊蓉的,作為一個喜新不厭舊的渣男,誰都不知道他最在意的是哪個。
魏益多是何等玲瓏心腸,幾乎立即明了,但還是耐著性子問:“為何在仇池?”
楊慕冷笑道:“她……嫁入了將軍府,呂超,現(xiàn)在是我姐夫。哦對了,是她跪著求我,幫她嫁給呂超的。”
書房內只靜了片刻,嘩啦啦一陣亂響,書案臺上的筆墨紙硯齊飛,被盛怒的魏益多統(tǒng)統(tǒng)打翻在地,剛畫好的鴛鴦,濺上斑斑點點的墨汁。楊慕不驚不懼,只袖手看著,笑意一閃即逝。默默替這身體的前任慢慢體會此刻曼妙滋味,該!渣男的報應。
冷不防被魏益多卡住脖頸,“你故意說這些的對不對?你恨我為了楊蓉一句話就加害于你,你恨我明明先喜歡你,卻與她在一起。”
是了,這才是真正的魏益多,不管他裝出來的樣子多么溫文爾雅殷勤周到,楊慕總是能讓他現(xiàn)了原形。眼前的這個男人,莫不說毫無感覺,就算對他余情未了,這一路看下來也該心涼了。
一言不合就開掐,誰敢跟他完婚。
楊慕并不害怕,也不反抗,他的反應不正中下懷么?只冷冷回道:“當初大王兵敗,據說羽林郎全軍覆沒,她來求我也不過是想保住你和她的骨肉,我?guī)退膊贿^是為了你的孩子?!蔽阂娑嗦犃诉@番話,手頹然落下,呆坐桌前。楊慕趁熱打鐵道:“既然還想著楊蓉,何必非要與我成婚,前些日子我見到你兒子了,白白胖胖甚是可愛!如今找回她和你兒子方才是正事,對吧?”
魏益多本來呆坐的,忽地動了動眼珠,抬頭盯著楊慕,猛地抓起楊慕的胳膊質問道:“你就這么不愿意嫁給我?費勁心思的來激怒我,轉移我的注意力,引我去找她,好暫時打消我與你成婚的念頭,我說的對嗎?”
楊慕撲閃閃著雙眸有些不知所措,這貨怎么會這么聰明?是自己太輕敵?還是高估了楊蓉的魅力?不應該呀,尋常男人一聽自己老婆孩子被搶了,不都是奪門而出去尋回來嗎?他怎么這個反應?莫不是太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