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碧崖以兇險奇峻聞名,但也因此人跡罕至,樹木茂盛,藤蔓橫生。三人掉落之時,段允劍將青鬼劍上的長布一展,悠悠飛出,纏住了這些藤蔓,當即減緩了他們的掉落的速度,三人這才慢慢滾了下來,在半空中又被一些藤蔓兜住,幾經(jīng)來回,雖然身上不免受傷,但至少不至于摔落個粉身碎骨、丟掉性命。
此時,幾只猴子不知從何處跳了出來,在樹上躥來躥去,好不熱鬧。
凝碧崖下完全是另一番光景:只見野草高過常人頭頂,古木參天,青苔像錦緞一般鋪滿地面。四周杳無人煙,不聞人、馬等聲,卻有蟲鳴獸吼不時傳來,倘若有人到得這里,縱是闖蕩過江湖的人,也不免心生畏懼。
段允劍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上已被劃了不少傷痕。他握住青鬼劍,抬頭環(huán)顧一下四周,并沒有看到李墨痕和別暮雪的身影,于是獨自向河邊走去。他在那里蹲下,用手舀了一抔清水喝下。清水淌過喉嚨,一陣清涼舒坦,覺得自己精神了許多。
他想道:“此番身陷在這山崖之下,不知何時才能逃得出去……”想著,搖搖腦袋,順著河流下游而去。這時候的狼聲不斷,正向這里慢慢靠近。
這些“嗷嗷”作響的悚然之聲并沒有影響到段允劍。這世上可怕的猛獸雖多,奈何又有多少兇殘得過人,狡猾得過人?不知不覺中,他已走了快半個時辰,直到被一群野狼圍住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狼群數(shù)量約有十一二匹,當中只有兩頭小狼,其余看起來都是雄壯無比,目光中投來貪婪之光。
段允劍盯著那群狼中的首領(lǐng),淡淡說道:“你們與我互不相犯,快快走開?!?p> 頭狼死死盯著段允劍,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群狼停頓片刻后,開始繞著他緩緩移動,似乎在尋找一個恰當?shù)臅r機發(fā)起進攻。
然而,他們之中誰也沒有率先行動。這也是一場博弈,和武林高手之間的過招一樣,雙方都在觀察彼此,在對方身上尋找致命的缺點。群狼無法在段允劍身上找到任何破綻,因為他越顯得淡定從容,它們越是猶豫不決。
終于,群狼失去了耐心,它們把包圍圈子慢慢擴大,然后重新聚集在一起,向遠處移動。它們走遠了,又站在高坡上回首望了望這里,然后才疾奔離去。
如果它們能夠說話,也許免不了要討論一番:這世上竟有這樣的人,他看起來和我們狼群一樣,仿佛他才是一頭真正的狼。
順著河流走下去,段允劍果真找到了別暮雪。只見別暮雪正站在一個山洞外面,獨自低語,好像在祈禱什么。
聽到段允劍走路的聲音,她才轉(zhuǎn)過頭來,瞧見是他,欣喜地喚道:“沐容!沐容!我們在這里!快來這里!”
段允劍到她面前站住,問道:“你們沒事?”
別暮雪搖搖頭,說道:“總算逃過一劫,只是……哎,沐容你跟我來吧!”說著,神色憂傷地領(lǐng)著段允劍往洞穴里面走去。
山洞內(nèi)竟然有火光,將洞穴照得明亮。
一群猴子或坐或站分布在洞穴內(nèi)四處,不遠處一塊平滑的大石頭上躺著一人,正是受傷的李墨痕??吹蕉卧蕜r,這些猴子都投來好奇的目光,一時上躥下跳,不知在交流些什么。
他從未見過這么多的猴子都集中在一個山洞里面,也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猴子,心里暗暗稱奇。正要向別暮雪發(fā)問時,有一人從山洞外面走了進來。
段允劍回頭望去,但見一個白發(fā)白須的老者,年逾古稀,卻神采飛揚,拄著一根拐杖走進來。這老者手里正捧著一堆藥草,背后的竹簍里裝著其它一些物品。
老者看到了段允劍后,微微笑著說道:“凝碧崖下竟然一時間多了三個年青人,真是想不到哈……”說罷,已來到李墨痕身邊,躬下身去察看李墨痕的傷口。
段允劍暗暗打量了這老者一番,雖然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卻覺得他有一番仙風(fēng)道骨,料想他必定不是等閑之人了。何況,看他雖然年邁,手中還拿在一根拐杖,他走路時卻步伐輕快,顯然有不錯的輕功。
老者為李墨痕換好了草藥,轉(zhuǎn)而看著那些猴子,用手一揮,說道:“你們都出去玩吧,若山上有人下來,向我稟報?!边@群猴子竟似聽懂了他的話,轉(zhuǎn)身齊齊跑了出去。
段允劍并沒有說話,他只是找到了一個平坦的地方,然后往那里坐下休息,然后運功為自己療傷。
別暮雪則坐在李墨痕身邊,看著他,若有所思,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對她來說,這幾日所經(jīng)歷的事情已經(jīng)令她太疲勞了。
翌日,李墨痕率先醒了過來。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奇怪的洞穴時,險些大叫一聲,他迅速坐起身來,打量四周的一切。忽又發(fā)現(xiàn)身邊倚著一個少女,她看起來有些憔悴,臉上也臟兮兮的,額頭上還有些許傷痕。
這少女正是別暮雪。李墨痕見她這般憔悴,心中一蕩,只覺一陣感動和愛憐,伸手為她理了理額頭上的長發(fā),看著她發(fā)起呆來。
正當李墨痕走神之間,別暮雪忽伸出一雙手臂,將李墨痕攬住,把頭埋進他懷里。李墨痕不知她是何時醒來,當下又羞又驚,一時說不上話來。
片刻之后,他將別暮雪輕輕推開,說道:“別姑娘……”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準叫我別姑娘!”別暮雪嗔道。
“是……是……暮雪……”李墨痕低頭說道。
“我還以為你就要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難過!”別暮雪抬起頭望著他,雙眼含著淚花。
李墨痕喃喃說道:“我李墨痕雖然習(xí)武不精,卻也是福大命大……想必老天認為我死期未到吧……”
“哼!”別暮雪突然正色道:“你以后如果還那么蠢,恐怕就沒有人救得了你了!你明明知道你那個什么臭道士師叔人面獸心,陰險狡猾,你卻還把他當好人,跟他講什么道理!你簡直……簡直太傻了!”
李墨痕搖搖頭,嘆道:“我在峨眉山上生活了二十多年,對師叔很了解,他平日為人和善,此次定是有什么誤會……”
別暮雪將李墨痕推了一把,厲聲道:“你就是一個沒心眼的傻子!到現(xiàn)在還在幫他說話!人家都要把你殺了,你還要顧及舊情!”
李墨痕經(jīng)她這一推,舊傷被推個正著,疼痛難忍,苦叫了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別暮雪聽到他這聲痛叫,自知自己下手沒有分寸,心生歉意,俄而變得十分溫柔,將他整個人扶住。
李墨痕回道:“沒事……我沒事……”
別暮雪又道:“這樣也好,從今以后你和峨眉派再無任何瓜葛!乖乖地和我一起闖蕩江湖罷了!”
李墨痕道:“雖然這次發(fā)生了一些誤會,但峨嵋派終究是我的家,我怎么可能和它再無任何瓜葛……”
“你的腦子究竟是不是木頭做的!”別暮雪說著揚起手臂,就要去打李墨痕。那手臂懸在半空中,突然又停住了,顯然是突然想到,方才自己那一推已經(jīng)令她十分懊悔了,這次豈能再犯同樣錯誤?當下把手放下來,注視著李墨痕。
兩人四目相對,沉默不語。
“飲水知源,看來老夫確實沒有收錯這個好徒弟啊……”
李墨痕聞聲大怔,迅速循這聲音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