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掃除
與其他房間比起來,這個房間要格外樸素,一床、一桌、一柜,再加上幾個簡單的陳設(shè)而已。盡管如此,在合酩看來,依然是個寬敞亮堂的住所——至少她和邱朗沒住過這么大氣的出租房。
劉婦說這個房間是給北堂玉準備的。聽劉婦這樣說的時候,合酩就有些懷疑。按理說北堂玉作為北堂家的人,在園子里不該沒有個專門的房間。就算他極少回家,也不該如此。要不是剛才她的確親眼看到了那個人,她簡直要懷疑那封郵件是詐騙廣告了。她不敢再問劉婦,怕又遭到訓斥,因此只是本分地打掃著,不敢有一絲抱怨。
“嘩啦!”
她剛把老太太命劉婦準備的一堆全新的衣物放進衣柜,正胡思亂想著擦桌子,一個不留神,桌臺上唯一的瓷瓶被她掀下了桌子,碎了一地。原來那瓷器極薄,下窄上寬,又沒乘水,輕又不穩(wěn)。合酩嚇了一跳,左右環(huán)顧,偏偏見北堂玉背著吉他正朝這邊走來。她臉一紅,一時間又不知道往哪里躲,看著一地碎片不知如何是好,竟蹲下身徒手拾掇起來。
“酩兒!”看著合酩的動作,北堂玉也明白了個大概,一個快步躍進門來,“放在那兒別動?!?p> 合酩起了身,不自覺地往后退了退。還是北堂玉拿起把碎片掃了掃。
“少爺,這種事我來就好……”合酩羞得無地自容,剛要搶過掃把,卻又不確定這樣是不是也失了禮數(shù)。
“手傷著了嗎?”
“沒,沒有。”合酩縮了縮手,搖頭道,“你……您怎么這就來了?”
“伯父還沒回來,我晚宴時再過去就行?!?p> 合酩點了點頭。北堂玉看了看她,沒有說什么,從肩上解下吉他。合酩趕緊接過。
“這是Tourists的吉他嗎?”合酩拘謹?shù)貑柕馈?p> “是我自己的?!北碧糜窦m正道,“在了了那張專輯里,我用的是電吉他?!庇謫枺骸皶裁礃菲鲉幔俊?p> 合酩搖了搖頭,“上學時學過豎笛,現(xiàn)在幾乎忘了……小朗還教過我一點架子鼓,但我學得并不好。”合酩說著,又覺得自己好像顯得既無知,又沒有禮貌,于是補充道:“對不起……少,少爺?!?p> “不必叫我少爺?!睊咔辶说厣系乃槲铮碧糜癜压ぞ叻诺揭贿?,“我不會在北堂家久留,你也不能成為北堂家的傭人?!?p> “可是……”合酩不知道該用什么話來反駁,剛說出兩個字,又為難地住了口。
“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
“……找工作?!焙硝せ卮鸬?。
“在北堂家做保姆,雖說工資高,卻算不得什么好工作?!北碧糜裾f道,“你為人單純,不知道大家族內(nèi)水深。就算只是做傭人,也難以撇清。更何況你……”
合酩聽著,心里不是滋味。他大概想說更何況她工作能力也不突出吧?她也有自知之明,他沒有直說出來,或許已經(jīng)是照顧她了。
“我不希望你成為我的傭人,阿虔也不會這么希望?!?p> “你是因為我哥哥,才注意和照顧我嗎?”合酩小心翼翼地問道。
北堂玉沒有回答,似乎在斟酌什么。
“哥哥他……和那個邪教組織真的有關(guān)系嗎?”她又問道。
“還不能確定?!?p> 北堂玉坐上床板,伸了伸手,合酩把吉他包又遞了回去。北堂玉皺了皺眉,也沒說什么,開了包把吉他取了出來。
“你想見他嗎?”北堂玉又問。
“我……不想,不想見他……我不知道……”合酩低聲回答道。
她有些害怕,怕哥哥根本不在乎她,甚至會利用、傷害她,更怕讓哥哥看到自己現(xiàn)在一事無成的模樣。她甚至不敢問北堂玉合虔現(xiàn)在是做什么的,因為她能想到的任何一種回答,都會讓她心里的恐懼和自卑放大幾倍。
北堂玉一邊調(diào)著音,一邊注意著合酩的神色,心里暗暗嘆一口氣。如果他能確定地告訴她,合虔與那個組織沒關(guān)系,或許她會換個回答吧?可是雖然他相信合虔,種種證據(jù)卻不能為他洗去嫌疑,而他所接觸的人,參與的事……雖然不能確定與那組織的聯(lián)系,卻也非同一般。
“這時候也沒什么事,我教你?!闭{(diào)過了音,他又看了看合酩,說道。
合酩受寵若驚,只覺心跳得更厲害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墒撬中牡鬃员?,還是擺了擺手:“不……不麻煩,我學不會的……”
猶豫了一番,她又繼續(xù):“比起那個,可以告訴我,你和哥哥是怎么認識的嗎?”
“我被恐怖組織追殺,他替我處理過傷?!北碧糜褚膊幻銖娝?,說著,下意識地扶了扶鼻梁上眼鏡。合酩也早注意到了那副古董般的眼鏡,只是不敢再多問。
“那你和他很親密嗎?”
北堂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合酩緊張地低下了頭。他當做沒聽見,沒有回答。合酩搓著衣角,站著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北堂玉撥起了琴弦。合酩此時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拒絕了和他親近的大好機會,也暗暗埋怨自己膽小,在他面前不敢多說一句話、多問一個字。
這時,她又看了看撮箕,又想起了自己打碎了此屋為數(shù)不多的一件裝飾物,不覺更是自責。
“我……我去拿床鋪?!焙硝ね肆送?,拿過撮箕,小聲說道。
“酩兒,”北堂玉停了手上的動作,“那瓶子隨便處理了就行,對我來說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
“對不起……”
“不用道歉,我還是那個意思,希望你放棄在這里工作,今天最好就離開?!北碧糜裾f道,“與你的能力無關(guān),只是這里不適合你。不要自暴自棄。”
合酩咬了咬牙,忍住沒有讓淚水流下來。果然,她和她哥哥是不一樣的,在母親眼里是這樣,在北堂玉眼里也是這樣。
但她又心懷一絲希望,她聽說過北堂玉在別人面前的模樣,理智得有些刻薄,不會夾雜一絲感情。能對她如此耐心,或許她在他眼里,也是不同的?
“等一下?!?p> 合酩剛退到門口,又被叫住了。她一哆嗦,默默地又轉(zhuǎn)過身來。
“你怎么知道北堂家需要傭人?”
“我在網(wǎng)上看到的?!?p> 見北堂玉投來懷疑的目光,合酩又解釋:“我在郵箱里看到了招聘廣告。”
“給我看一下?!?p> 合酩聽命,不由地緊張起來,立即掏出了手機擺弄著。
“郵件……好像被刪除了……”找不到之前的郵件,合酩有些不安,“我真的收到過郵件,沒有別的意思,真的……”
她把手機交到他手上,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因為北堂玉那眼神的緣故,此時,合酩也覺得自己形跡可疑起來。一個不善家務的年輕姑娘,大老遠地一個人從淮陵來到萊京,來到一個鮮有人知的富家宅院,沒有競爭對手,輕易地留了下來(雖然還沒定下)——就算一個普通豪門子弟,也會有所懷疑,更何況是警方和樊喚忒出類拔萃的刑偵顧問、頂級特工呢?
合酩不知道他在她手機上看了什么,只覺得手機在他手上,似乎待了很長時間,也似乎很快歸還回來。她只覺得緊張而又思緒混亂,不知怎的離開了這個臨時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