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著阿括,仍舊心有余悸。
方才偷聽到酣時,眼前突然冒出一雙腳,悄無聲息的,直挺挺立在那里,來不及驚呼,她就被掩了嘴拖到角落里。
掙扎的動靜驚到了屋頂?shù)娜?,好在她機智學(xué)了兩聲貓叫,不然今晚就被發(fā)現(xiàn)了。
好險!
秋洄拍拍胸脯,幽怨看著閉口不語的男人。
“你什么時候來的?”
她問道。
“差不多跟你前后腳……”
“前……”
秋洄一時語塞,強忍住爆粗口的沖動,咬牙道,“你不睡覺跟著我做什么?還有!你早不出來晚不出來為何方才突然現(xiàn)身?”
“我再不出現(xiàn),你就要暴露了,”阿括面無表情指著屋頂一角,“我剛才躲在那里看得比較清楚,他們?nèi)羰窍聛肀厝灰?jīng)過你所在的位置……”
所以,我應(yīng)該感謝您了?
秋洄扯唇一笑,痞氣十足。
“偷聽到什么了?咱倆可以交流一下!”
她話鋒忽的一轉(zhuǎn),轉(zhuǎn)身尋了塊石頭,自己坐在一頭,手放在另一頭拍了拍,抬頭看向阿括。
“坐吧,站著怪累的!”
“我不累!”
阿括后退兩步,抱劍倚在墻上,身姿挺拔,迎著月光,莫名的有些小性感。
玩哪門子的欲拒還迎啊?
嘖嘖,裝酷!
從那雙修長的美腿上移開視線,秋洄懶得再勸他,心頭莫名有些堵,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怎么?后悔聽墻角了?”
阿括聽見嘆氣聲,瞥她一眼,說道,“你雖然一直很有主見,卻不過十二歲,無憂無慮地活著多好,為何偏要探究不該知道的事呢?”
不該知道的事情?
秋洄輕笑一聲,目光有些悲涼。
她雖然是十二歲女孩子的身體,靈魂卻是二十一世紀的成熟女性,居安思危未雨綢繆才能讓自己活的放心,活的自在。
這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自己好,守護自己安穩(wěn)一生,別人是變數(shù),只有自己是定數(shù),她如何允許自己活在混沌之中?
哪怕是痛,血淋淋的現(xiàn)實也讓她清醒,無知的快樂未必是真正的快樂!
她從來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我不去探究就能真的無憂嗎?阿括,你失憶忘卻了往事,可你真的快樂嗎?”
最起碼,她并沒有感覺到他有多么快樂,只是,活著而已。
阿括躲開她的目光,神色忽明忽暗。
“我,與你不一樣……”
“是嗎?”
秋洄彎唇,不再追問。
但哪怕心里有些拒絕,還是理性的將聽到的話認真梳理了一番。
其一,娘親是外祖父撿來的。
這點有些驚悚了,大半夜的,而且看娘親的表現(xiàn),貌似并不知情。
其二,外祖父跟神醫(yī)鬼手有一腿,還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秋洄心里不知什么感覺,腦中飄過沈三郎那張淡定從容,氣死人不償命的臉,莫名的,很不厚道的,有點兒小得意。
其三,從外祖父和奶娘的談話來看,二人似乎共同效忠于什么人……楚家,老家主什么的,但她對大歷都算不上熟悉,南楚基本一無所知,一時也得不出什么結(jié)論。
秋洄知道阿括并不想和她討論這些問題,又坐了一會兒,識趣地回去睡覺了。
那晚后,她如平常一樣來往于秋香坊和秋府之間,不打聽也不詢問,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一樣。
阿括松了口氣,同時也暗暗驚訝,秋洄不過是個從小被寵到大的孩子,遇事竟然冷靜得如成熟的大人一般,處變不驚,什么話能問什么話不能問,她似乎比自己都清楚。
她有著不符合年齡的聰慧,他猛然發(fā)現(xiàn),重逢以來,他似乎從沒把她當(dāng)孩子對待過!
往辰王府送去一批啤酒后,秋洄寫信向華笙交待了酒宴的相關(guān)事宜,尤其強調(diào),炸雞,炸的里焦外嫩的炸雞,一定要備足。
孜然,胡椒,番茄醬……各種口味都要來一點。
華笙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般,捧著信就去找辰王爺吐槽。
“啤酒配炸雞?”
“中秋節(jié)不吃月餅改喝酒吃肉了!”
“王爺,咱們要不要先試吃一下?”
……
秋洄提著大包小包來到安和堂。
邱掌柜的腰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見她親自前來有些意外。
對秋洄來說,二人是第二次見面,但對邱掌柜來說,卻是第一次迎來這尊大佛。
“您太客氣了,”他給秋洄端上杯溫涼的茶水,“托秋少爺?shù)母?,蛇麻花這味藥已經(jīng)成了安和堂一大特色,您若是信得過我,以后秋香坊要的蛇麻花就從安和堂取吧,我給您按這個價……”
他笑著比出五指。
半價?
秋洄搖搖頭,“秋香坊未來需要的蛇麻花會很多……”
“這個價?如何?”
邱掌柜以為她嫌貴,肉痛的又縮回一根手指。
“您誤會了,”秋洄失笑,“我今日就是來看看您,除此之外有幾句話要囑咐您,并沒有要談生意的心思……”
“這樣啊……”
邱掌柜有些失望,還是道,“有什么話您只管說?!?p> “您那位伙計想必應(yīng)該轉(zhuǎn)告給您了,”秋洄喝兩口茶潤潤嗓子,斟酌了一下說辭,“之前我曾說過,秋家只釀酒不賣藥……”
“這個我知道……”
邱掌柜點頭,暗暗佩服起秋洄的直爽和義氣,又聽她道,“您不問我也知道,秋香坊要蛇麻花有什么用途?您對這點應(yīng)該是很好奇的……”
“今日我不妨坦白告訴您,蛇麻花是拿來釀酒的,如今酒已釀出來,過幾日便會人盡皆知,到時長安城大大小小的酒坊都會對它的釀制手藝十分好奇……”
秋洄說著看向邱掌柜。
邱掌柜被看得心頭一顫,忙道,“秋少爺言出必行,老頭子也會對此事保密的!”
秋洄見他很上道,語氣也放輕松了幾分。
“此事也不麻煩,你賣你的藥,我釀我的酒,看起來像沒有瓜葛的兩人即可,當(dāng)然,這事也瞞不了多久,就像蛇麻花這味藥漸漸會出現(xiàn)在別的藥堂里一樣,那酒的釀制手藝也遲早會被人學(xué)了去,但在此之前,秋家必須要爭取先機,在那酒泛濫之前給它貼上秋家的標(biāo)簽……”
秋洄頓了頓,繼續(xù)道,“您這安和堂開得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從商的道理自然要比我這個小輩清楚,啰嗦的話我就不多說了,您過些日子就會明白,保守秘密會為您省去多少麻煩事!”
“告辭了……”
邱掌柜送她到門口,腦中還在思考她方才的話,不知道為什么,有種莫名的信服。
中秋佳節(jié),月亮爬上墨藍的夜空,灑下一地銀光。
辰王府門前張燈結(jié)彩,車水馬龍。
這,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