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個饅頭
寧菜菜干瘦的小臉露出笑容：“娘，我沒事，阿妹把我拉開，躲過了。”
“娘別哭。”
寧仙仙用胖胖的手指，給劉春花擦眼淚。
手摸到臉上，皮膚粗糙極了，根本不像三十出頭的女人。
寧仙仙有些心疼。
她也不懂，為什么她認(rèn)親之后，就把在這里的生活和人都忘了個干凈。難道認(rèn)親的時候，還發(fā)生了什么事？
寧仙仙想的頭又有些疼。
“好孩子，以后可別再跟長輩頂嘴了?！眲⒋夯∨畠旱念^，見她癟著嘴，心疼的說，“餓壞了吧？”
“娘，我不餓了。”寧仙仙懂事的說。
家里這狀況她也看明白了，哪還張得了嘴要吃的。
“今天沒飯吃，也不能讓我仙兒餓著肚子啊?！眲⒋夯ㄏ肓讼耄轿葑咏锹涞囊豢诟桌?，伸手摸了一會，摸出一個硬巴巴的饅頭。
“還好我記得留了這個?！彼指吲d的把饅頭塞到寧仙仙手里，“乖，把這個吃了?！?p> 寧仙仙捏著冷硬的如石頭一般的饅頭，眼淚都要下來了。
家里有田地，還有寧大勇出去做工補貼家用，雖然不富裕，但也沒到吃不上飯的地步。
偏寧周氏就刻薄她們母女三人。
“娘，我們一起吃?！睂幭上赊D(zhuǎn)身到桌子倒了一大碗熱水，把饅頭放進(jìn)熱水里泡開。
待饅頭泡爛了，她把這一大碗分成三份，分別遞給劉春花和寧菜菜，“娘，阿姐，吃。”
“我不餓，阿妹你吃?！睂幉瞬吮葘幭上纱笕龤q，已經(jīng)十二了，習(xí)慣了什么都讓著妹妹。
寧仙仙不高興了，賭氣道：“娘和阿姐不吃，仙兒也不吃了！仙兒這樣胖，別人都笑話！”
“乖乖，”劉春花慌了，連忙哄道，“好好，我和你阿姐都吃?！?p> 直看著劉春花和寧菜菜把碗里的面糊糊都喝下去，寧仙仙才滿意了，把剩下的一點，一口氣都喝掉。
雖然填不飽肚子，但好歹勉強不覺得那么餓了。
“娘，”寧菜菜把碗邊上都舔干凈，這才小心的放下碗，說道，“剛才祖母讓我們出去撿柴火，可是我看天就快下雪了。咱還去嗎？”
“趁著還沒下雪，趕緊出去撿些。不然你奶奶生氣，又不讓吃飯。”
劉春花說著站起來，出去門邊拿來兩個背簍，給自己和寧菜菜背上，對寧仙仙說：“仙兒，你在屋里好生待著，我跟你姐一會就回來?！?p> 寧仙仙忙拉住劉春花的衣角：“娘，我也要去！”
從前劉春花從不讓她做一點事，確實如寧大妮所說，除了吃就是傻睡，養(yǎng)的那樣肥。
寧仙仙發(fā)誓絕對不要再重蹈覆轍了。
她要干活！
她要減肥！
“乖乖，外面可冷了。仔細(xì)凍著你，你就在屋里等著?！眲⒋夯ㄊ侨f萬舍不得讓原該做千金小姐的仙仙去干粗活的。
“娘原是大戶人家的丫鬟，也是沒吃過苦的，如今不也什么都做？”寧仙仙伸手去抓背簍，耍賴道，“娘不讓我去，我就不讓娘出門?！?p> 劉春花年輕時是在大戶人家做仆役的，這事人盡皆知。后來生了小二子，也不知什么原因就被辭退回來了。
每個月的補貼和月錢也就沒了。
這也是寧周氏不待見劉春花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三錢銀子，可是一筆不少的家用了。
聽到小女兒提及從前的事，劉春花臉色暗淡了一些，笑道：“娘是卑賤的奴婢，哪有什么做不得的？”
“我是娘的女兒，娘做得，仙兒就做得！”
寧仙仙無論如何也不松手。
劉春花有些無奈。
她雖然知道這是相國府的大小姐，卻又哪里敢說出口呢。
眼看天越發(fā)的陰沉，再不去拾柴就真的來不及了。
“那好吧，不過你只要跟著我們就行，不用你動手，知道不？”
劉春花到底是妥協(xié)了。
“嗯！我知道了！”寧仙仙高興的點頭。
只要愿意帶她出門就行，至于別的，再一步步慢慢來。
寧仙仙笑道：“娘親，我也想要個簍子。您和阿姐都有?！?p> 劉春花立即搖頭：“這個重，仙兒還小，等你大了再背，好不好？”
“我都九歲了?！?p> “那也小，等你十歲了再說，乖哈?！眲⒋夯敝鲩T，隨口敷衍了一句，就急急忙忙帶著兩個女兒出了門。
寧仙仙從記憶里得知，這里是個叫做劉灣村的小村子。村子里百十來戶人家，劉是大姓，寧姓就只有寧仙仙所在的這一家子。
小村子靠著山頭，卻沒有什么大的水源。所以土地貧瘠的很，村子也不富裕。
這會兒已經(jīng)是冬月了，再有半個多月就要過年了。
村子里的農(nóng)戶們早已經(jīng)開始了冬歇，田地里幾乎沒有人。
寧仙仙和寧菜菜手拉手，跟著劉春花，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山頭的方向走，一路撿著能做柴火的干樹枝。
路上看見這母女三人的村民們，都露出同情的眼神。
寧大勇常年不在家，可苦了家里這妻女了。被老娘和其余弟妹欺負(fù)的不像話。
“娘，真冷。”寧菜菜把手?jǐn)n在嘴上哈著氣，跺跺腳，縮著脖子。
劉春花心疼的看著女兒的破襖，安慰道：“咱們走快些，走著走著就不冷了。仙兒，凍壞了吧，把手放到娘的棉襖里暖暖?！?p> 寧仙仙看著她身上洗的發(fā)白的單薄襖子，那里還忍心把冰涼涼的手伸進(jìn)去，便跳著腳笑道：“娘，我身上肉多，不怕冷?！?p> 嘶——
寧仙仙腳上傳來布撕裂的聲音。
她急忙彎腰一看，腳上那雙黑色的老棉鞋，本就松散的厲害，再被她這么一蹦跶，腳趾頭就露了出來……
“哎呀，阿妹棉鞋壞了?！睂幉瞬梭@叫一聲。
寧仙仙的臉燒起來：“娘，怪我亂跳，把鞋都跳壞了?！?p> “不怪我仙兒。你這棉鞋都穿了三年了，縫了又補的，早就小了該換了?！眲⒋夯澭鼜膽牙锩鲆桓妹蘧€裹起來的針，蹲在地上，就著她的腳，把棉鞋破裂的地方縫起來。
寧仙仙看著劉春花認(rèn)真縫線的側(cè)臉，心頭涌起一陣暖流。
雖然腳趾頭很冷，但心里卻很暖。
縫好后，劉春花站直身體，欣慰道：“再有幾天，你爹就回來了，到時娘去扯布給仙兒做雙新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