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一家的服務(wù)員在老板開出2500的高薪后終于陸續(xù)到位。
為了保證服務(wù)質(zhì)量，韓俊要求是老手，在這一點上韓俊跟老媽多少有點意見相左。
林芳從兒子來店里幫忙得到啟發(fā)，覺得暑假有一大幫高中畢業(yè)生、大學(xué)生閑著沒事做，不如就招暑期工這樣一來能緩解人手不足的壓力，二來成本也低的多。
但韓俊覺得暑期工便宜不假，但推己及人的想一想，現(xiàn)在的孩子出來打工大多并不是因為錢，更多的是一種社會實踐。如果是一般的飯店倒也罷了。
可東海一家從中午開始客流就不斷，實在太過忙碌。
讓一些年輕人過來，這么高強度的工作他們能不能適應(yīng)都成問題。若是覺得太苦太累，沒有壓力的他們直接撂挑子你還拿他沒辦法。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就高薪招熟手。
當(dāng)六個新人到店，經(jīng)過老韓簡單的培訓(xùn)就立刻上崗。
人手一足，老服務(wù)員們身上的壓力頓時一輕，總算不用在店里被喊的團團轉(zhuǎn)了。
而韓俊也終于解放了出來。
兩個多星期天天泡在店里，忙碌、辛苦，但也很充實，韓俊這突然一松下來，居然多少感覺有點兒不適應(yīng)。
甚至讓韓俊自嘲“我這是不是賤皮子啊?！?p> 當(dāng)然，他真的想閑下來卻是根本不可能。
大江家就他自己一個壯勞力，車子被扣還沒領(lǐng)回來，最近也是天天衣不解帶地在醫(yī)院照看爺爺，昨天早上還來跟韓俊說讓他今天沒事去替替他。
韓俊來到醫(yī)院，大江并沒在病房里，跟同病房的幾個老人打過招呼，韓俊剝了個香蕉，用榨汁機打碎后取了一點，填裝在導(dǎo)食管里，輕輕給老人推了進去。
老人家依然昏迷，沒有意識不能自主進食，只能用導(dǎo)食管在家屬幫助下食用一些流質(zhì)食物。
韓俊被老媽強制放假的時候來過兩次，倒騰起來也算駕輕就熟。
“爺爺，我是俊俊過來看看你。買了點香蕉給你嘗嘗?！笔稚蟿幼鞑煌＃焐弦残÷曊f著。
旁邊床鋪的老人瞧著韓俊動作，感嘆道：“老張也算個有福的，兩個孩子都這么好……”
韓俊聽著這話真不知道怎么接，老頭都這樣了……還叫有福？
沖那老人干笑了一下，見大江許久未回來，便問老人道：“大爺，江兒去哪兒了？”
“大江是個好樣的，他爺爺剛才拉了，小伙子一點不嫌棄，好一頓拾掇……”
正說著，大江拎著個便盆走了進來。
“來啦?！卑咽掷锏臇|西一放，大江猶豫了一下對韓俊說道：“你出來我有個事兒想和你商量商量?！?p> 韓俊放下手里的導(dǎo)食管，跟著大江出了病房。
“爺爺不大行了，大夫說……大夫說……”后面話，眼圈兒紅紅的大江實在說不來了。
韓俊嘆了口氣，顱腦損傷，不用說一個耄耋老人，即便是身強力壯的人能不能蘇醒都沒有定數(shù)。
“也就這幾天的事兒，俺奶在家給爺爺準(zhǔn)備好衣服了?！蔽宋亲?，大江說道。
“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直接說?！?p> “俺爺在這兒沒什么朋友?！睋u了搖頭，大江說道。
“那恁爸那邊……”
不等韓俊說完，大江猛然轉(zhuǎn)頭盯著韓俊赤紅著眼睛近乎于吼道：“我沒爸！”
“你冷靜點?！表n俊蹙眉，勸道：“怎么說也是他爹，你不跟他打個招呼？”
大江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沒跟他聯(lián)系？”
“這……”聽到這個回答，連韓俊都有點兒上火了。
這特么叫什么事兒？
“沒事兒，我都習(xí)慣了。就等過兩天爺爺一走，就得麻煩你和我一塊去殯儀館，對了，你不忌諱吧。”大江看著韓俊，很是認(rèn)真地問道。
“忌諱你個頭！”
韓俊哭笑不得，心下卻還是有些不忍，想想老爺子這一輩子飽受不公，臨走兒女還不肯釋懷，只有個小孫子還算有點兒情誼，一時間內(nèi)里五味雜陳。
他雖然出身國軍，可他不抗日嗎？
小時候韓俊沒少聽老爺子講當(dāng)年打鬼子的故事。
作為為軍人，面對日寇的侵犯，他們幾乎每個人都想跟那些畜生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可同樣作為軍人，服從命令才是天職，哪怕是腐敗的國民政府的命令，他們也只能乖乖遵守，你道他為何投誠！？
韓俊卻從未聽老人說過他所遭遇的不公，更不曾聽到一句抱怨。
韓俊之所以知道這些事，還是后來聽老爸隱約提起。畢竟……都是軍人。
那段黑暗的時光并不是老人造成的，僅僅是因為所謂的“出身”就讓他妻離子散。
臨走，就只有老妻幼孫相送？他沒有為民族流過血，沒有為國家盡忠嗎？韓俊尊重軍人，不單單是因為他爹就當(dāng)過兵，還因為他知道什么是“最可愛的人”。
哎……
一聲嘆息。
“這兩天，你沒什么事吧?！?p> 大江的意思韓俊很清楚，幫忙料理后事，韓俊怕他一個人也忙不過來，遂點點頭，道：“我家店進正軌了，沒我啥事兒了，跟我不用客氣?！?p> “嗯，其實也沒多少忙活的，反正就咱倆還有俺奶?！贝蠼瓱o所謂地笑笑。
韓俊知道大江說的沒錯，他爺爺沒有什么朋友，即便有怕也是在海峽的那一邊。
嗯？
想到海峽對岸。
韓俊忽然問大江道：“爺爺之前在寶島不是還有些朋友么？你沒通知？”
大江一怔，爺爺在寶島有舊部他是知道的，早先一直都有書信來往，韓俊小時候有那么一陣喜歡集郵，還專門去跟爺爺討要過寶島那邊的郵票。不過他們書信的內(nèi)容爺爺不避諱大江，可大江卻看不太懂。
因為他們寫的都是半文半白的話，還用的繁體字，之乎者也的都還有，字序也是從上至下，從右至左，大江不愛學(xué)習(xí)，哪里看得懂？即便讓韓俊看，怕也是十分的吃力。
是以，大江也從來都沒興趣去關(guān)注爺爺之前的朋友，更不知道他們關(guān)系到底如何。
“沒有?！贝蠼瓝u了搖頭，說道：“就算通知了也沒什么用。你不想想我爺爺都多大年紀(jì)了，他的朋友就算年歲比我爺爺小點兒也有限吧，你指望一幫七老八十的老大爺過來參加我爺爺?shù)脑岫Y嗎？”
“呃……”韓俊略有點尷尬，他只是單純的不想讓大江爺爺?shù)脑岫Y太過冷清，卻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可不是嘛，老爺子是1917年生人，如今已經(jīng)八十四高齡（老人按虛歲），他那些朋友部下怕也年近八旬了吧？他們過來……的確太不現(xiàn)實。
“哎，要是有聯(lián)系方式，你盡量通知一下吧，你當(dāng)孫子的至少得做到，人家來不了有情可原，至少可以在那邊遙祭一下，爺爺一輩子也不容易，送的人多點，不管在哪兒相信爺爺也都是開心的。”
韓俊說的入情入理，大江聽罷也深以為然。
書信往來海峽兩岸若是平郵時間差不多得半個月，老人離世這是大事兒，大江打聽了一圈兒得知最快的方式是寄航空急件，雖然費用有點兒高的嚇人，可為了讓爺爺能有舊部遙祭不至于走的太過孤單，大江也不在乎那幾個錢了。
不過至于怎么寫……不用說大江，就是韓俊也是有點兒懵逼。
訃告韓俊兩輩子都沒寫過，或許見過但誰會去關(guān)注這個？
但大江跟爺爺?shù)呐笥延忠稽c兒都不熟，如何措辭也拿捏不準(zhǔn)，更別說還要寫繁體字。
糾結(jié)了許久的大江索性不管那么多，直接根據(jù)爺爺之前留下書信中的地址信息，一共四人挨個兒寫了一封言簡意賅的信，大體意思就是就爺爺受傷的原因，目前的情況，以及醫(yī)生的估計寫了上去，順便留下了地址。
如果能來就來，來不了爺爺啥時候走的，他會給一個確切的時間云云。
不管是大江還是韓俊，都沒把爺爺?shù)倪@些舊部計算在內(nèi)，作為兒孫應(yīng)有的禮數(shù)做足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