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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山河

第十三章 沉下僚(上)

醉枕山河 悶聲大發(fā)財(cái) 2053 2017-04-11 23:40:00

  夏澹作為夏首輔孫女,與不少翰林都有不錯的關(guān)系。

  一州解元畢竟也只能算是一省的高考狀元,而翰林則相當(dāng)于博士生。再加上許多童試,鄉(xiāng)試取得了好成績的,未必就能在會試,殿試上繼續(xù)保持自己的光輝成績。

  所以一州解元這個時候聽起來風(fēng)光,但若是不能通過會試,殿試,就算是解元自然也入不了翰林。

  許多翰林夏澹都覺得稀松平常,何況眼前這個不對路子的小小解元。他作一首尋常的詩都如此推諉,多半不見得有什么真才實(shí)學(xué)。

  再說了,林尚書近些年頗得圣眷,這小子既然是林家親戚,那搞不好這個解元都有水分在里面。否則為何不在京城考試,而要跑到那千里之外的徐州去?

  念及此處,夏澹并不松口,“林姐姐,那既然這位林公子是一州解元,自然是飽讀詩書的。為何要再三推辭,吝嗇賜教呢?莫不是考試前有所準(zhǔn)備,而現(xiàn)在卻沒有準(zhǔn)備?解元公子行事當(dāng)真是出人意料?!?p>  她口中所說的準(zhǔn)備乍聽起來像是大比之前溫了書,但稍稍一想,就能品出一些怪味兒來。參加詩會哪有溫書的道理,夏大小姐分明是意指林甫找人捉刀代筆,自己事先背誦,這才奪取了好名次。現(xiàn)在意料不及,胸中自然就沒有詩作。

  林瑤今兒才將將看到了自家弟弟的試卷,心中喜歡的緊。聽得夏澹非要抓著這件事情不松口,更是無中生有污蔑自家弟弟鄉(xiāng)試的解元成績又事先“準(zhǔn)備”之嫌。雖然素來涵養(yǎng)極好,今兒也忍不住有了些怒氣,但終究不好在這種場合下發(fā)作,這便強(qiáng)壓下情緒。

  “夏小姐要聽我家弟弟的詩,不如我將他鄉(xiāng)試第一場的詩作吟給你聽一聽。也好請夏小姐告訴我哪家能請來這等水準(zhǔn)的高人來為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做準(zhǔn)備?!?p>  說著,林瑤便把那首王右丞的山居秋暝吟誦給在場的諸位士子一聽。

  在場的諸位聽說這是這位林公子十四歲時所作,都來了興趣,屏息凝神地聽著,不知道會聽到怎樣的詞句。

  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山中雨后,初秋時節(jié),空氣清新,景致美妙,這第一句好似中規(guī)中矩。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聽得這兩句,本在跟著搖頭晃腦的江陵突然瞪起眼睛大聲叫好,“天色已晚,卻有皓月當(dāng)空,青松如蓋。清澈地山泉,流瀉在山石之上,這兩句寫景如畫可謂是爐火純青啊,難以想象是出自十四歲少年之手?!?p>  待得林瑤念完后兩句,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眾人皆是一陣沉默。又是江陵首先回過味來,大聲叫好。

  “我本以為第一句平平無奇,中規(guī)中矩。但這山中明明有竹喧,有浣女,有蓮動,有漁舟。映襯地起句中的空山,分外高潔了起來,只是這第四句........”

  江陵的話說到這里便停了下來,夏澹品出了詩中的味道,便開口發(fā)難。

  “這整首詩立意高潔,寫景如畫,自然是極好的。但這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第四句中透露的分明是此地美極,意欲歸隱的高士情懷。倘若這位林公子真有如此氣節(jié),為何又要進(jìn)京參考,和我等粗俗學(xué)子爭食呢?”

  林瑤維護(hù)心切,便將今天才看著的這首如畫之詩連忙吟誦了出來,保住了自家弟弟的詩名。然而沒有想到在場的都是頂尖學(xué)子,很快有人品出了其中味道的不對勁。被人如此發(fā)問,自己自然是不好再代他回答,于是只能轉(zhuǎn)頭看向林甫,要他自己解釋這首詩的事情。

  林甫很無奈,非常無奈。

  他本想著自己這詩力加持省著些藏著些,第一次使用的時候總是效果最好的,若是自己先搬了李太白杜工部出來,之后再作詩效果便差了一些。卻不想這第一天進(jìn)京就湊到了風(fēng)頭浪尖上,

  不想出風(fēng)頭卻不得不出的感覺是很寂寞。無數(shù)道目光都聚集在林甫身上。他也只得起身拱了拱手,起身應(yīng)道,“確是在下年前應(yīng)試的時候,兒戲之作?!?p>  夏澹聽得他說這首乍看簡單實(shí)則用詞老道的寫景佳作是自己兒戲,心下更是覺得是有人實(shí)現(xiàn)寫好讓他背誦。因?yàn)樯骄忧镪缘闹髦茧S是寫景,但卻有明顯的歸隱不入仕之意,想必是一位看不上功名利祿的隱世高人。被眼前這人盜了詩去,便出言譏諷。

  “不知道林公子可還有別的兒戲之作?畢竟這也是您三年前的作品了,我們詩會一月一開,總是那前些年的東西來可不大夠用?!?p>  這話里的意思,夠用二字分明就是不信他是自己作的這首山居秋暝,定是他人捉刀代筆。

  林甫心中很是無奈,自己的確是叫了人捉刀代筆,但這五千年的代筆詩人全都在自己腦中,其他人又到何處說理去?自己想出的風(fēng)頭出起來才有滋有味,這般情況下出的風(fēng)頭,當(dāng)真是不大舒服。

  這幫權(quán)貴子弟,不好好念書,整天搞個什么詩會就當(dāng)是響應(yīng)了陛下文治天下的號召。每天搖扇踱步,吟風(fēng)誦月,便以為自己是一等一的治世之才??既」γ窟f條子走后門,擠得多少寒門士子不得已也來這里搖頭晃腦,只求那位世家人物能看重自己的才華?

  林甫義憤填膺地想著,完全忘記了自己前幾年也搞來了一張條子。這樣子能搞好文治就有鬼了,本來底子就不好,還把精力都用到了詩詞上面。連國子監(jiān)都出面來辦什么京華詩會,真是可笑。

  “詩作沒有,倒有殘句幾許,雖然算不上是什么佳句,但放在此刻卻是極為應(yīng)景?!?,林甫無奈地笑了笑,悠悠然地念了出來,既是回應(yīng)夏澹的詩作,也是對山居秋暝中隱不入仕之意的一個回答。

  “郁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止百尺條。世胄躡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p>  此詩一出,擲地有聲。整個前庭鴉雀無聲,隨即而來的是所有寒門士子的大聲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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