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簡直,可惡!”錦書恨恨地掄起手又要打人,我也不知哪里來的魄力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可是錦書習(xí)武,稍一用力便將我甩開,朝我逼過來。
虞姐姐忙沖上來以身相護,急道,“錦書!她如今有了身孕,你不可沖動!”
錦書便瞪著我道,“跟我走,我便饒了你?!?p> “去哪兒?”
“自然是去告訴椋哥哥真相,難不成你還想把他蒙在鼓里么?”錦書冷哼道。
我緊緊護著清愁,她白嫩的小臉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邊紅腫得不成樣子,看得我十分心疼。
這邊錦書又咄咄逼人,我一時半會還拿不定主意,到底要如何平息這場風波。
錦書看我的眼神,就是恨不得將我吃掉的樣子。
“清華!”
恰時,忽然聽見慕椋的聲音,便看見他早已從門外沖了進來,身后跟了一大堆家仆,瞬間將這間屋子圍得水泄不通,你推我攘,拼命探聽屋里的情況。
錦書激動道,“椋哥哥!”
他沒有應(yīng),而是直接朝我奔了過來。
清愁一見到他,眼里瞬間閃爍著大顆的淚珠。
清愁沖他悶哼一聲,倔強地撇過頭去,躲在我肩后,偷偷哭泣。
剛才被錦書打成這樣,她可是沒哭一聲。我安慰她時,她也只是很不甘心。誰知見了慕椋,一下子就沒有忍住,將所有委屈都怪罪到他身上。
“清愁怎么了?”慕椋便急問道,“誰打你了?”
清愁捂著臉不愿見他,默默流淚。
我正好朝錦書望了一眼,發(fā)現(xiàn)她也正死死盯著我,仿佛在警告我,小心說話。
我冷冷道,“沒什么,和錦書,拌了幾句嘴?!?p> 慕椋滿眼憂色,無可奈何對錦書道,“你不開心,只管來找我,不要遷怒別人?!?p> 錦書噘著嘴,便要理論,被虞姐姐攔下,只得作罷。
我看著屋外滿是人頭,便道,“慕椋,我有話想和你說?!?p> 可能是我說得太嚴肅的緣故,慕椋的表情有些凝重,但依然聽我的將外人盡數(shù)遣散開去。
錦書忍不住從虞姐姐手里掙脫出來,奔上前來,扯住慕椋的手,爭道,“椋哥哥,我也有話要和你說?!?p> 慕椋大概還沒意識到我和錦書今日的這場爭吵,不止是單純的爭風吃醋而已。
錦書挑起了眉,儼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靜靜地不作聲,心里卻不急,不惱了。
慕椋不假思索回絕道,“不是要緊的事,且留著以后再說吧?!?p> 錦書立馬急道,“當然要緊!”
慕椋頓了一下,仍抽手道,“那也不急這一時,蕭姑娘,勞煩你帶錦書暫避一下?!?p> 錦書掙扎著不肯走,眼看著就要沖口而出了。
關(guān)鍵時刻,虞姐姐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錦書的急切才慢慢平靜下來,極不甘心地,隨虞姐姐出門去了。
“當著眾人,你是要所有人看慕椋的笑話么?”
虞姐姐是這樣勸她的。
錦書雖然恨我,但也真心不舍得讓慕椋當眾難堪,所以最終還是決定把親口告訴慕椋真相的機會,留給了我。
清愁亦默默退了出去。
慕椋以為這只是一場尋常因他而起的吵鬧,所以開口便和我道歉,“對不起?!?p> 我低著頭,一直在想自己如何開口,就一直沒有應(yīng)他,可是好幾遍,話都到了嗓子眼兒,就是死活出不來。
我猶疑了再三,終于還是決定坦白,“不關(guān)你的事。我,其實我,已經(jīng)有了孩子了。”
他眉頭微微一顫。
我繼續(xù)道,“方才,便是因為這件事,和錦書起了爭執(zhí)。她要告訴你的,也是這個,只是我想,還是我親自和你說比較好?!?p> 當我說完這句話,我只覺得,全世界,很安靜,靜到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慕椋怔了許久,才沉吟道,“清華,我們成親吧。”
迎著他真誠熱切的目光,我不得已紅了眼睛。這就是我為什么,遲遲不敢告訴他的原因。在他眼里,我是個需要被照顧的人,現(xiàn)在尤其是。
他再次急著表明心跡,“你可能愛過別人,可我只愛過你?!?p> “明天,我就和將軍辭行?!彼馈?p> “你想干什么?”我驚道。
他道,“我?guī)阕?。我不再逼你留下來了,你想走的話,我們明天就動身,去你想去的地方。我們可以尋一個,風景漂亮的所在,我們隱姓埋名,搭一個小屋子,屋子周邊全部種上你喜歡的樹,春天的時候,我們可以賞花,到了秋天,我們就摘樹上的果子吃,我們白天去打獵,晚上回來溫酒,待孩子長大了,你教他讀書寫字,我教他騎馬射箭。”
我的神思跟著他飄向了那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那也是我所向往的,從那之后,就避開一切紛擾,沒有生死意外,沒有大悲大喜,只有一年四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到了某個時候,知道自己大限到了,便留下一些話給我的孩子,希望他能繼續(xù)無憂地生活,我知道他一定能強過我。
可是,我們早已變了,三年前,和三年后的承諾,也都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你說的那個地方很好,只是我不能跟你一起去?!蔽亦氐馈?p> 慕椋失落急問,“為什么?”
我看了他,又看了看外面,才鼓起勇氣來,平靜問道,“你知道我這些天都在想什么嗎?”
“外面全是兵,他們守著的其實是我這間屋子,對嗎?”
慕椋的眼睛里看不到絲毫波動,他只緩緩道,“你多心了?!?p> 他十分從容地應(yīng)對我其實是質(zhì)疑的目光,可是他越是不慌不忙,我越是篤定他撒謊了。
“你說這么久了,我們變了沒有呢?”我嘆了一聲,“我記得你不會撒謊,從前你一撒謊,就會臉紅,連耳朵都是燙的,說起話來,也吞吞吐吐,讓人一瞧都是破綻??墒乾F(xiàn)在的你,可以如魚得水地應(yīng)付了,我們在小竹林相遇的時候,你也是這般云淡風輕的模樣,那時你騙過我了?!?p> “可常言道,過猶不及,你掩飾得太好,反而漏了餡。我也變了,從前你說一句,我聽一句,可是現(xiàn)在你說一句,我便在心里嘀咕一句,不論是誰,我都懷疑他們說的話拐了七八道彎,我得再把這七八道彎拐回來。就如同我們現(xiàn)在這般,我試探你,你敷衍我,便沒完沒了。”
慕椋這才擇言道,“你便,把我當成君長秋一樣的人好了。我也是人,我也會有私心。”
我搖頭,“你的私心值得動用將軍府這么多兵力么?你這不是留我,是囚禁于我,你們該是什么樣的企圖呢?我又有什么是你們可以圖的呢?今日就算我執(zhí)意要走,你們還會放人嗎?”
“清華!”他打斷了我,面露急切,但是他仍是極力克制,聲音便還是溫柔的,“你倘若愿意相信我,就不要再問下去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將軍府,不想留在豫州,我統(tǒng)統(tǒng)答應(yīng)你,我?guī)阕叩眠h遠的!”
“我不會害你的!”
他這一句不會害我,令我如夢方醒,他果然是有事瞞著我,可也一定是在替我想辦法。
可那究竟是什么呢?我們在躲誰?肯定不是君長秋,他的手沒有這么長,伸不到將軍府,也不能因為我一個人就鬧得將軍府如臨大敵,人心惶惶。
“那是誰要害我?”我終于探到了一絲絲口風,“我相信你。只是我不能被蒙在鼓里,惹了麻煩自己不管,卻丟給你去善后。我跟著你逃命,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逃命,萬一死了,連死在誰手里都不知道,不是冤枉?”
慕椋沉默了。
談到這兒,我也就不急了,便繼續(xù)娓娓道,“自我從潁川出來,就好像有數(shù)不盡的麻煩,躲也躲不掉。我住在這里,天天眼見著這防得密不透風的院子,感覺就好像還是在邯鄲一樣。”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把我當成眼中釘,不除不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