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終于不再是無盡的黑暗,胸前壓抑的迫感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一直籠罩她的死神,走了。
一個丫鬟臉上掛著沉重的表情看著她,然后呆滯的眼珠轉了轉,表情變成了無法遮掩的喜悅:“來人啊,快來人??!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
許是聽到她的呼聲,許多丫頭、婆子都沖了進來,然后——
“快去快去,趕緊告訴夫人大小姐醒了!”
“快備水,給大小姐擦擦身子!”
“去把窗戶、門帶上,把屏風支起,別讓大小姐又受了寒!”
……
一屋子雞飛狗跳的亂,只有床上的人,不動安如山的繼續(xù)躺著,明明是所有人口中的重點,卻好似被忽略了個徹底。
十二扇的銀屏被人推開,一個身著妃色華服的貴夫人走了進來,她腳步不穩(wěn)的撲到床上少女的身邊,眼眶里的淚珠不停的往下掉:“染兒,你終于醒了,知不知道娘好怕……好怕你……”
貴夫人泣不成聲,抓著少女的手一刻也不敢松開,生怕自己一松,就會讓眼前的人離自己而去。
染兒……叫她嗎?多久沒聽到這么親昵的稱呼了。
少女纖長的睫毛閃了閃,然后再次闔上雙眸,黑暗來臨時,耳邊好像還充斥著貴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瓷器的碎裂聲……
她叫F,是一個不見光的職業(yè)者。
他們追逐光明,卻被太陽無情的灼傷、正義不屑的唾棄,黑是他們的守護神,夜是他們的庇身所。
最后一次任務她沒完成,自愿俘虜,由組織的人進行善后——讓生命消散在海里。
兩眼先是看到淺淺的藍,然后就是越來越濃重的黑。
其實同為組織的人,多年在一起長大,出任務,善后的同事終究還殘存著感情,給她留著后路。
只是……
F回憶著大海的蔚藍。
人是一種很累的生物,他們汲汲營營,到頭來只得空。
我想活,我的命就誰也取不走;我若不想活,我的命也只能讓我自己了結。
*
木窗微微開著,讓光亮照進屋內。
青衣丫鬟端來一盞還冒騰著熱氣的茶。
她輕輕地把茶盞遞給榻上看書的少女:“小姐,聽說大小姐醒了呢,但又暈了過去,浮華軒那邊現(xiàn)在鬧成了一團?!?p> 少女微微一笑,把書放下,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三天前不也這樣嗎,總歸是賴不到我們身上?!?p> 丫鬟有些憤憤:“這次大小姐做得真過分,活該!”
“噓?!本把┱Z輕輕把食指豎在唇間:“藍草,有些話自己知道就好了,隔墻……”有耳。
藍草后知后覺捂住嘴,左右看了看,才委屈道:“可是這次大小姐真的太過分了,如果不是小姐你早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那么遭殃的就是你了,到時候夫人哪里會給你請大夫開藥!”
景雪語低頭又抿了一口茶,笑而不語。
是啊,如果是她呢?
那可沒這么好的待遇了。
不過,這種事永遠輪不到她,景雪染那個蠢貨,她們母子四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
景雪染,當朝左相景清嫡長女,生母杜芊是百年世家忠國公府嫡次女,其姨母身為皇上寵妃,榮寵無限。
其本身也是一個標準的大家閨秀,她才華橫溢、知書達禮,容貌如仙,稱京城第一姝。
而這些,卻是表面罷了。
景雪染的身份確實尊貴,卻有著無法抹去的污點。
左相景清本有原配,兩人婚配無子,他早已心生不滿。
其中狀元時,算得上朝中新貴,還是少女的杜芊對他一見傾心。
景清對屋中的糟糠之妻嫌棄不已,又看見大家氣范的高門小姐。兩人相互有意,結局不必多說。
而身為國公府的嫡女,杜芊自不能做妾,而景清才入朝政,也不可落下拋棄糟糠之妻的名聲。
于是杜芊以平妻的身份嫁給景清,有了忠國公府這一棵大樹,景清的官位也是水漲船高。
兩年后,被欽賜為左相,與此同時,杜芊生下他第一個兒子,相府嫡長子景雪思。
時再隔四年,杜芊生下景雪染,但同一年間,那位默默無聞的原配產(chǎn)下景雪語。
暫時不算相府里那些妾生的庶女,杜芊又在一年后喜得幺女景雪靈。
所以景清的子嗣也算眾多,一嫡子,三嫡女,兩個庶女。若有缺憾,也左不過男丁稀少。
而景雪染的污點,就是平妻之女。
杜芊嫁給有婦之夫,雖說是平妻,但在高門大戶間,也算做笑談。
而那位原配在其女五歲時暴病而死,杜芊在此后,才算是堂堂正正的左相夫人,當家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