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逃命
夜色濃重,除了守夜的哨兵,大部分黃巾賊已經(jīng)進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
“咻!”
營帳四周忽然燃起一團團火焰,哨兵吃驚之余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只見一排排火箭射入營地里燃起熊熊大火。
“敵襲!官軍,官軍來了!”
黃巾賊們這才從睡夢中驚醒,慌亂地尋找起兵器盔甲。
“殺?。 ?p> 兩面響起嘹亮的喊殺聲,分不清有多少官軍殺將過來。
賊人們慌了,他們第一個想到的不是結(jié)陣抗敵,而是逃跑。
顯然他們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打敗戰(zhàn),失敗早已烙印到他們的骨子里,他們只想逃到一個官軍追不到的地方。也正因此,官軍完美地占據(jù)了先機,幾乎沒有遇到多少阻擊就沖殺破了營地的第一層防御,眼看著營門就要失守。
“別慌,拿起武器隨我殺,不然誰都跑不了!分散逃,官軍不會放過一個人的!”
刀疤臉嘶喊著,很快聚攏起一幫人上前來穩(wěn)定住了防線。
刀疤臉帶領(lǐng)他們一直逃到這里,到底還是有些威信的,許多賊人見到他頓時心中一定,停下逃跑的腳步又轉(zhuǎn)身殺回。
營門的廝殺立時膠著起來,官軍的進攻第一次出現(xiàn)了停滯。
然而先前一波火箭可不僅僅是為了讓黃巾軍混亂起來,燃起的大火也照亮了營地,官軍的弓箭手躲在營外暗處放冷箭,戰(zhàn)場的天平還是一點點倒向了官軍。
“你去把那些菜人帶過來,看那些狗官還敢不敢放箭!”
刀疤臉獰笑著對黃臉賊吩咐起來,身邊賊頭鼠腦的黃臉賊眼睛一亮,連忙應(yīng)聲往后跑。
······
黃巾賊營地的一角。
這里可以看到前面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大火,看守眾人的兩個黃巾賊也坐立不安起來。
村民們早就被廝殺聲驚醒了,好像昨夜的噩夢又發(fā)生在眼前,但是這次他們都期盼著這把火燒得更猛烈些!
那或許是這深沉的黑暗中剩下的唯一的光芒。
可惜村民等來的不是想象中的人物,黃臉賊的笑容在火光中顯得猙獰而殘酷。
“都起來!跟我走!”
干什么?沒有人去問這樣的問題,所有人心中都有答案。
村民們死氣沉沉的站了起來,慢慢開始走動。
“還指望著官軍救你們嗎?你們最好祈禱待會官軍不敢放箭!嘿嘿?!?p> 黃臉賊一陣嗤笑,轉(zhuǎn)身帶路。忽然有兩道黑影沖到黃臉賊兩側(cè)瞬間把他制住,猝不及防下黃臉賊手中的刀很快就被其中一人奪走了。
“狗賊,殺了你!”
說不清是壯膽,還是宣泄的憤怒,男子一邊吼叫著一邊奮力把刀捅進了黃臉賊的后背。
看著穿胸而出的刀尖,黃臉賊一臉錯愕,身子抖了幾下就斷了氣。
季書是第二次見到殺人,但此刻只覺得快意!
動手的是村里的獵戶鄭虎和鄭寶兩兄弟,原來兩人早就悄悄磨斷了繩子,只是礙于看守的兩個賊人手中有刀,顧慮著鄉(xiāng)親們的安危不敢輕舉妄動。
眼下見黃臉賊要帶大家到前面當人質(zhì),此時再不動手哪還有逃命的機會?
兩人蓄勢一擊,果然奏效。
鄭虎一刀結(jié)果了這黃臉賊,又上前擋住那兩個剛反應(yīng)過來的看守。鄭寶則急忙開始給大家松綁。
那兩個看守驚怒交加,一邊和鄭虎拼斗一邊大喊。
不少黃巾賊聽到了響動,眼看著又有一隊人正往這邊跑來。鄭虎雖是一個好獵手,但是畢竟沒學過什么武藝,以一敵二還算可以,賊人一多哪里招架的住,只好護著眾人且戰(zhàn)且退。
隨著松綁的人越來越多,村民們互相幫忙,很快就都重獲自由。
三十多名村民都是手無寸鐵的烏合之眾,哪能和黃巾賊拼殺?
陳生急急和幾個老人商量了兩句便指揮起眾人道。
“跑!都跑起來,往山林里跑。夜里的林子里那是兩眼一抹黑,賊人肯定找不到?!?p> 夜里的林子蟲蛇橫行,豺狼虎豹也未必就遇不到。雖然風險不小,但是眾人明白無疑比留在這等死的好。
甚至這就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散開跑,散開跑!這樣賊人就不好追了?!?p> 大伙聽完立刻一哄而散,往山林里鉆。
“村長,你們干什么?”
聽到鄭虎的聲音,季書也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村里的幾名老人不但沒有鉆林子,反而往反方向沖了去,他們把鄭虎往后一推,幾個人死死抱住和鄭虎纏斗的兩個黃巾賊。
“鄭虎,走??!”
那兩個黃巾賊被數(shù)人保住手臂、腰間,勒住脖子,一時竟掙脫不開。
“村長?”
看到不少人停了下來,陳生大喝道。
“跑?。〔慌芏家?!”
陳生想笑給他們看,可賊人的手肘重重地錘在他背上,不但笑不出來還吐了一口血,他憋住一口用盡力氣接著喊。
“跑得動的不要停!”
隊伍最后的鄭虎咬著牙,也拼命的奔跑起來。
賊人的刀捅進了陳生的胸口,不知道是不是憋著的那口氣漏了,他覺得忽然全身沒了力氣,他只得死死抓住眼前的賊人。
季書不敢再看,拼命揮動著顫抖的腿往林子里跑,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這么快。
“活下去!”
陳生喃喃的低語,趕來的數(shù)名黃巾賊從他身邊匆匆追去。但他已經(jīng)沒有多少意識了,他不知道自己最后喊出的話鄉(xiāng)親們能聽見沒有,他只覺得眼前一黑。
這中間過了多久呢?
數(shù)名老人抵著山賊們的刀,用命去拖,僅僅換來了十來個呼吸的時間。
十來個呼吸的時間,但這短暫的時間足夠眾人在漆黑的樹林中跑沒影了。
······
月光皎潔,樹林里蟬叫蟲鳴,空幽悅耳。這時,一個人影打破了這份寧靜,在林中狂奔。
寂靜的夜晚、深邃的黑暗被就讓人恐懼,更何況是無人而空曠的森林。
腐朽的空氣沉入肺中,寒冷刺骨。
即使衣服被樹枝勾到,刮成碎條,他也渾不在意地奔跑著,手被荊棘刮出一條長長的口子,滲出殷紅的鮮血,被藤蔓絆倒,摔得腿腳不利索。
依然要爬起來,不停地跑。
黑暗中仿佛有一只手跟在他后頭,只要有片刻停留就會把他拖進地獄,那是月光也無法照亮的黑暗。
跑!不停地跑!
當人影終于穿過樹林來到官道上的時候,平整的地面,那些人工開鑿的痕跡,霎那間變換的景色讓他一陣茫然,長長的官道蜿蜒曲折,一直通向未知的遠方。
少年停下了,愣愣地看著這幅風景許久。
他仿佛穿過了森林,回到了人的社會。
他活下來了。
少年忽然跪倒在路旁不停地捶打著地面,抽泣、哽咽、痛哭不止?;诤?、羞愧、痛苦、恐懼順著他的淚水滴落在地面上。
“哈哈!我活了?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王侯將相?
什么飛黃騰達?
他感覺自己像個小丑,他感覺自己已經(jīng)成了個卑鄙骯臟的小人,但他仍恐懼著死。
口中發(fā)出毫無意義的悲鳴,季書暈倒在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