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王朗退卻

　　“怎么回事？還沒到約定的時間啊，子淵怎么提前發(fā)動攻擊了？”

　　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夜空，幾十里外都能隱約可見一股晦暗的濃煙，趁著夜色潛伏到林子中的孫策大軍目前尚沒有達(dá)到指定位置。孫策一面下令部隊(duì)加快前進(jìn)，一面焦躁地望著遠(yuǎn)方的火光。

　　“伯符，快快快！我們出發(fā)！”

　　周瑜從山頭的高坡急匆匆地下來，跑到孫策面前甩開地圖，用手指在地圖上反復(fù)地戳著一個小點(diǎn)，急切地說道。

　　“這里！我們必須馬上趕到這里。”

　　孫策接過地圖一看，是吳郡和王朗營地之間的一處山林。如果要趕時間的話，這里可以說是兩軍必經(jīng)之地。他愣了一下，不解道。

　　“公瑾，我們現(xiàn)在不是應(yīng)該去王朗營地救援子淵他們嗎？”

　　呵呵。

　　周瑜收起地圖，臉上掛著無法掩飾的笑意。

　　“伯符，你覺得子淵為什么會提前發(fā)動攻擊？”

　　孫策一滯，這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尷尬地看著周瑜，知道周瑜肯定會為自己解惑的。

　　“因?yàn)樽訙Y要去辦一件更重要的事，已經(jīng)無法配合我們原本的計劃了。所以他必須提前發(fā)動攻擊，以此來告知我們，情況有變。”

　　因此，我們原來的計劃也要有變。

　　周瑜的眼睛閃閃發(fā)光，他指著遠(yuǎn)處的發(fā)光處，興奮不已。

　　“你仔細(xì)看這煙，什么才能燒出這樣的濃煙？”

　　一道靈光閃過腦海，孫策驚呼道。

　　“糧草！”

　　沒錯，這樣的濃煙只有草木燃燒才能形成，能讓季書放棄原計劃的更有價值的目標(biāo)必是糧草！唯一讓孫策擔(dān)心的就是季書等人燒毀糧草后能否順利撤退。

　　“知道就快行動起來，我們得盡快趕到這里伏擊?！?p>　　周瑜拍拍孫策的肩膀，接過士卒遞來的韁繩，一躍上馬。

　　孫策急急上馬，追上周瑜。

　　“可是我們不去救援的話，子淵他們沒問題嗎？”

　　周瑜大笑道。

　　“王朗現(xiàn)在只剩下兩條路。若是他破釜沉舟，想沖進(jìn)郡城與嚴(yán)白虎共存亡，必經(jīng)過我們現(xiàn)在要去的伏擊點(diǎn)。若是他想退守會稽，現(xiàn)在哪里還顧得上找子淵的麻煩，只怕正倉皇而逃，生怕我們追擊過來呢?！?p>　　“吳郡是我們的了！”

　　······

　　看著遠(yuǎn)處的股股濃煙，王朗心急如焚。

　　“快！再快點(diǎn)！”

　　王朗大喊著，仿佛這樣喊話真能讓自己的士兵加速起來。

　　怎么可能？

　　糧倉可是有三千守軍??！

　　到底有多少敵軍跑到了自己的后方？

　　斥候都在干什么？

　　王朗現(xiàn)在恨不得將那些斥候一個個抓到面前吊打一頓，他憤怒得甚至想殺人，可是他知道現(xiàn)在最要緊的還是救援糧倉。

　　只是，看著那照亮了夜空的熊熊大火和滾滾濃煙，王朗心中充滿了絕望。

　　“主公，快看！”

　　一名士卒忽然大喊道。

　　王朗循聲望去，前面道路上隱約有一百來人正往這邊奔逃，不多時就到了王朗面前。

　　許貢披頭亂發(fā)、衣衫襤褸，像極了一個乞丐。他越過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一把跪倒在王朗的馬前大哭道。

　　“主公，完了，糧草都完了！”

　　猜是一種心情，明確的知道又是另一種心情。

　　王朗頓覺胸口一悶，身子晃了晃，險些墜馬。

　　他緩了緩，躍下馬來，面容猙獰，說不上憤怒，說不上失望，又或許他已經(jīng)分辨不出自己的是個什么感覺了。

　　“鏘”的一聲，他拔出佩劍，作勢就要一劍刺死許貢。

　　許貢沒有求饒，他早就知道了這個結(jié)果，他閉上眼睛默默拜倒在地。

　　“許貢死罪！”

　　看著自己最器重的謀士甘愿領(lǐng)死，王朗頓住了，他舉著劍僵在那里，手臂顫了又顫。

　　他掃了一眼和許貢一起逃回來的士卒，一身的血跡，許多人臉被熏得像黑炭似的，頭發(fā)也燒焦了。再看許貢的模樣，王朗心中一軟。

　　“唉”

　　王朗長長嘆了一口氣，置氣地?fù)]劍向旁邊一砍，一截枯木應(yīng)聲而斷。

　　“起來吧?！?p>　　許貢驚愕地抬起頭，看了王朗一眼，又再拜倒在地慟哭道。

　　“謝主公不殺之恩！”

　　華歆也是嘆了一口氣，見王朗冷靜下來，上前說道。

　　“主公，糧草已失，現(xiàn)在只有兩個辦法，一是強(qiáng)行沖開孫策的包圍，進(jìn)城和嚴(yán)白虎匯合。二是退回會稽。時間緊迫，還請主公早做決斷。”

　　王朗看向華歆，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請軍師教我?！?p>　　華歆低頭抱拳道。

　　“主公，會稽是我們的根本之地，進(jìn)則放棄了會稽安危，和嚴(yán)白虎坐困于城中，早晚必死。更不用說，嚴(yán)白虎有沒有這個肚量放我們兩萬大軍入城還未可知。而撤退雖然放棄了嚴(yán)白虎，但守住了會稽基業(yè)，尚可聯(lián)系柴桑的朱治共同對付孫策?！?p>　　“柴桑也是江東六郡之一，而孫策的目標(biāo)是奪下整個江東！若主公敗了，下一個目標(biāo)必然是柴桑的朱治，朱治只要還想好好當(dāng)他的柴桑太守，必然不會再坐山觀虎斗了。等他出兵進(jìn)攻建業(yè)，孫策哪還敢全力進(jìn)攻會稽？到時，事情或許還有一絲轉(zhuǎn)機(jī)?！?p>　　王朗豁然開朗，道。

　　“走！回會稽！”

　　······

　　嘴上叼著一棵不知名的野草，季書和甘寧帶著十幾個軍士躲在遠(yuǎn)處的山間草叢看著王朗軍倉皇而逃。

　　“可惜可惜，但凡我們再多五千兵力，在這里再埋伏一仗，王朗這兩萬大軍逃回去也折損過半了?！?p>　　甘寧看著季書還不滿足，不由低聲寬慰道。

　　“行了行了，這一仗打的漂亮，等打下吳郡，王朗也逍遙不了多久。話說，你之前這法子行啊，我原以為是場硬仗，沒想到這么輕易就攻破了敵營?！?p>　　那是。

　　季書難得嘚瑟下。

　　排兵布陣我不行，但謀略總還能用的吧，攻心誰不會啊？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嘛，我這一招有空再詳細(xì)給你說一下?！?p>　　甘寧用手肘捅了捅季書的肚子，笑罵道。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p>　　季書低笑兩聲。

　　“話說，我也沒想到傷亡這么低。還是甘大哥你武藝高，把敵軍都鎮(zhèn)住了。”

　　干嘛？

　　互相吹捧啊，你以為我會著你的道嗎？

　　甘寧白了季書一眼。

　　“那是，我好歹也是武極巔峰的大宗師，能不高嗎？這也就天太黑了，不然讓我找到那守將在哪，早殺穿了?！?p>　　哎，這話忽然就戳中季書，他是從熱兵器時代來的，這冷兵器時代的武者到底怎么劃分啊。

　　“興霸，你們這武者到底怎么區(qū)分實(shí)力強(qiáng)弱的？給我說說。”

　　甘寧看了季書一眼，忽然轉(zhuǎn)過頭去。

　　“不說不說，和你這不通武藝的說什么，對那什么，對牛彈琴?！?p>　　這廝！

　　可惡！

　　相處這么久，季書能不明白甘寧？

　　他這是不能說嗎？他這分明是等自己拍他的馬屁！

　　“哎呀，說說嘛，大宗師?！?p>　　季書用手肘戳了戳甘寧背后，把嘴邊的草桿遞過去。

　　“來，嘗嘗，可甜了?！?p>　　哼~

　　甘寧撇了季書一眼拿過草根，拔掉了之前季書嚼過的部分，再放進(jìn)嘴里嚼起來。

　　“那就說說吧。”

　　“你看，我們打仗招的都是壯丁。什么是壯丁？體格強(qiáng)壯的人，有一身力氣。像你這種書生去投軍，招兵的可是不要的?！?p>　　季書指著甘寧佯怒道。

　　“哎，你這可是人身攻擊啊。”

　　“你還聽不了聽？”

　　季書頓時焉了。

　　甘寧得意地繼續(xù)說道。

　　“簡單的來說，體魄是根本，武藝是把一身力氣運(yùn)用自如。不少世家護(hù)院的打手都是學(xué)過些武藝招式的，但也就能打過幾個普通人，這種我們叫做‘不入流’?！?p>　　“一些有武功根子的，大都從小習(xí)武，能把武功招式練透，發(fā)揮出武藝的實(shí)力，以一敵十不落下風(fēng)。這樣的武者就算入門了，算是‘三流武者’?！?p>　　“人與人總有些不同之處，武功也是人創(chuàng)的，里面有一個人的習(xí)慣和想法，所以同樣一套功夫由不同的人施展就會呈現(xiàn)不同的樣貌。把學(xué)來的功夫變成自己的樣子，就算‘二流武者’了。能聽懂嗎？”

　　季書點(diǎn)點(diǎn)頭。

　　“融會貫通。”

　　“對對對，是這個意思。”

　　甘寧暗自琢磨，讀書人腦子就是好使。

　　“能夠達(dá)到二流武者的水平，足可以行走江湖了。那些江湖上殺貪官、殺強(qiáng)盜的任俠，沒有個二流武者的水平都不好意思出來混。天下大亂之前，一般縣衙的衙役也就幾十人，根本攔不住二流武者?！?p>　　“融匯武學(xué)，取長補(bǔ)短，無懈可擊，才能算是‘一流武者’。至于想要達(dá)到一流武者的水平，那還得看天分。世人常說‘勤能補(bǔ)拙’，那是放屁，有些東西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沒有武藝天分的人，不管如何努力，一輩子也就能達(dá)到個二流武者的水平?！?p>　　“一流武者，以一敵百不在話下，沒有個幾百人包圍到他力竭都休想抓住。要知道在戰(zhàn)場上還有同袍兄弟一起奮戰(zhàn)，有這實(shí)力足以成為一員戰(zhàn)將，在戰(zhàn)陣中殺進(jìn)殺出，無往不利。那周泰、徐盛便是如此?！?p>　　“再往上的‘宗師境’顧名思義，足可開宗立派。能夠達(dá)到宗師境的都是真正的武學(xué)天才，當(dāng)然也要足夠努力。我剛才說沒有天分，努力也沒用，但有天分不努力也是沒用的。其實(shí)，天分這東西是最玄乎的，因?yàn)樗床灰姟⒚恢?。有些人或許沒有達(dá)到宗師境的天分，但你只有努力過才會知道，你不努力又只能知道個屁?！?p>　　“能達(dá)到宗師境，可謂一騎當(dāng)千，這樣的人若愿意從軍，無不成當(dāng)世名將，被天下諸侯以上卿之禮待之。至于‘大宗師’的境界，就不好說了，說以一敵萬也不至于，人終究是有極限的。你知道比宗師更厲害就行?！?p>　　季書點(diǎn)點(diǎn)頭，忽然道。

　　“甘大哥，不對啊，那豈不是說當(dāng)初對付那伙山賊的時候，你和伯符兩個人就能殺光了？為何一場仗下了，還死傷了幾十個弟兄?！?p>　　甘寧給季書一個大白眼道。

　　“就是一千頭豬，你讓我和伯符兩人去殺，那也得殺個一天一夜吧？那人都跑光了?！?p>　　“還有，我剛才說了‘人終究是有極限的’，若他山寨里有一百座強(qiáng)弩，我武藝再高，除非有三頭六臂，不然怎么能擋??？你以為要那盔甲干嘛？不就是為了防箭矢嗎？就像現(xiàn)在，你忽然一把小刀捅進(jìn)我肚子里，縱然你不通武藝，縱然我是大宗師，不還得死嗎？”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人被殺就會死。

　　季書恍然大悟，你要是換成這個說法，我就懂了。

　　“薛定諤的貓！”

　　“啥？薛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