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革新之始
在夏日炎炎的六月,江東迎來了一場新風(fēng)。
作為江東實際上的掌控者的孫策終于得到了皇帝的正式任命,被封為鎮(zhèn)東將軍,統(tǒng)御江東六郡。
作為六郡之長的孫策,名下的長沙郡卻還在劉表的治下,而孫策和劉表之間還有著殺父之仇。如此一來,這條任命就不禁讓人琢磨了。
這分明是挑撥孫策和劉表開戰(zhàn)。
可是孫策在乎嗎?他求之不得。
且不說這是小皇帝的意思,還是董卓的意思,孫策不管是現(xiàn)在治理江東,還是日后討伐劉表,都算是名正言順了。
這一條陽謀讓人舒心,也催人流血。
當(dāng)然,想要和劉表開戰(zhàn),孫策還有很多的事要做。例如,他任命了都尉周瑜和軍師將軍季書籌辦科舉。
所謂科舉,就是考試。無論是世家子弟,還是一般的士族寒門,甚至出身農(nóng)民、工人、商人家庭的學(xué)子,盡皆一視同仁,不需舉薦人,只要在考試中成績優(yōu)異,便可出仕為官。
科舉令一出,可謂是在士林中引起了一片嘩然,不知觸動了多少人的心弦。
這無疑是顛覆了察舉征辟制,以后出仕為官不再需要他人引薦,這給長久以來依附世家,講究人情、關(guān)系的官場帶來了沉重的一擊。
在這個天下紛亂、英杰頻出的時代,這道政令讓人有些意外,又有些理所當(dāng)然。
這定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恐慌,也得到了一些人的擁護支持。江東一帶的大街小巷、茶樓酒肆,到處都能聽到士子們激烈的爭論。
且不論眾人如何爭論,孫策舉辦科舉的決心是不會動搖的,不但提上了日程,甚至已經(jīng)將時間公示了江東各地。
考試被分為筆試、武技、會試三個部分,分別由季書、周瑜、孫策主持。
筆試一科囊括了儒家、法家、墨家、陰陽家等諸子百家的學(xué)說,既要考校士子們的學(xué)識,也要讓他們暢談自己的看法。
季書是個穿越者,深知科舉的弊端,專注一學(xué)定然會限制思想,雖然對統(tǒng)治階級有益,但對一個國家的進步卻是一個攔路虎。因此在他極力推行下,試題范圍之廣讓考生們傷透了腦筋······
武技一科囊括了兵器、騎射、兵法韜略。這一關(guān)既有筆試的部分,也有比武的部分,此前的筆試說到底是文考,而這一關(guān)是武考??忌莾烧叨紖⒓?,還是只參加其中一項都是可以的,筆試和武技只是為了人才的分類罷了。至于文武皆備的全才,那自然是更好了。
在周瑜看來,每個人都有他的用處,這些選撥出來的人才也同樣有所長,有所短,如何給他們安排合適的位置是一個需要仔細考量的事情。
當(dāng)然,大字不識一個的武夫也是有很多的,這些人并不會說不要了。季書和周瑜細細商量了之后,決定在各郡城都設(shè)立了征兵處,但凡不識字,卻對自己的功夫自信的都可應(yīng)征入伍,從底層做起,在沙場中證明自己。
至于會試一科,說白了就是面試,由季書、周瑜從前面的兩場考試中選出成績優(yōu)異者,最后讓孫策親自面試這些學(xué)子,任命他們的官職。
······
會稽,郝家大宅。
“老爺,陳家有許多在官衙當(dāng)差的子弟這幾日也全都辭了官,聽說陳家還準備組織商人罷市呢?!?p> 老管家微微弓著身子稟報道。
“陳家那老鬼也是拼了,動靜可真不小啊。不過孫策可不見得怕他這招,孫策現(xiàn)在開科舉招賢,說不定還樂得多幾個空位出來安排上忠于自己的人手。”
郝勝搖著太師椅,悠閑地看著窗外的美景。這宅子的高墻之外或許云詭風(fēng)波,但這高墻之內(nèi)只有小橋流水。
老管家呼出一口氣,很是贊同,點頭接話道。
“這也難怪,陳老是老來得子,最寵愛的就是這個三子陳浩之。這陳浩之也算爭氣,文采不錯,一手書法更是得了不少書法大家的稱贊,只是唯獨脾氣被慣的放縱了些,平日里惹點禍也不算什么,自會有人給他料理,沒想到這次惹到孫策頭上?!?p> 郝勝轉(zhuǎn)身嘿嘿一笑道。
“這次世家聯(lián)手哄抬米價,估計孫策正在氣頭上。只打斷了一條腿,我看孫策還算是手下留情了。陳老頭生氣恐怕還不止因為這個吧,陳家是書香世家,門生故吏遍江東,是名副其實的士林領(lǐng)袖。但是這道科舉令一出,呵呵,一旦孫策把這官場上的人都撤換光了,陳家只怕要從此沒落,淪為寒門?!?p> 這簡直是要陳家的命啊,難怪陳家和沈家徹底站到一起。
老管家猶豫了一下,問道。
“老爺,那咱們?”
郝勝悠閑的喝了一口茶,說道。
“咱們什么也不做?!?p> 老管家聽到郝勝的話不由一愣。
“老爺,咱們什么表示都沒有的話豈不是得罪其他幾個世家?”
郝勝笑了笑,高深莫測道。
“你覺得是得罪孫策好?還是得罪其他世家好?”
在管家看來,還是得罪孫策好。
要知道,此前秣陵的太守是陸家的陸康,后來黃巾之亂做主的變成了孫堅,再后來劉繇又自立為一方諸侯,現(xiàn)在孫策打過來才多久?而江東各世家最少都屹立百年以上了。
流水的太守,鐵打的世家。
老管家有些疑惑家主對于孫策似乎有些忌憚,他也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口,只是愚笨地說道。
“老爺,我們郝家名下的兩家米鋪也跟著漲價了,不是已經(jīng)得罪孫策了嗎?”
郝勝搖搖頭。
“不對,其實我們誰都沒得罪。”
老管家不由語塞,虛心道。
“小的愚鈍,請老爺指點。”
郝勝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你可能覺得我們各個世家,每家都有仆役、佃農(nóng)三四千人,不見得怕孫策。但我告訴你,真打起來,我們十幾個世家加起來都根本不是孫策的對手。”
那各世家怎么還敢這樣和孫策作對?
郝勝輕輕一笑道。
“我們怕孫策。但孫策也同樣怕我們世家?!?p> “人才最多的是我們世家,掌握土地最多是我們世家,最富有的還是我們世家。說到底,江東的半邊天都是我們撐起來的,若輕易就對我們世家動刀兵,那就是自毀根基?!?p> “所以,我們每個人都需要一個理由,所謂‘出師有名’?!?p> “名之一字簡簡單單,卻重如泰山?!?p> “沈儈是有過錯,若是普通人,殺了也就殺了。但他是世家公子,是沈老頭的獨子!就此殺了便有些過了,我們師出有名,所以孫策不敢動我們,也不會動我們。這時候,我們大可鬧些事情,維護世家的尊嚴、地位和顏面。這不是和孫策作對,而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至于陳浩之,他招惹了孫策被打斷一條腿。陳老頭愛子心切,他能報復(fù),但我們卻不能,因為陳浩之實屬罪有應(yīng)得。若我們也跟著鬧,那就真是得罪孫策了。”
“你說是得罪孫策可怕,還是得罪陳老頭可怕?”
那就兩不得罪。
老管家連忙附和道。
“還是老爺您高明?!?p> 郝勝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指著管家道。
“哼!你呀,就是馬屁拍的快。”
“我們幾個世家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尺量著呢,憑我們這些世家間的關(guān)系,有什么誰得罪誰???就按我說的,別給我折騰出其他動靜來!順便也吩咐下府里的人,這段時間都給我安分點。”
見老管家連連點點頭,郝勝卻嘆了一口氣。
“咱們老老實實等等看吧,現(xiàn)在江東越來越亂了。原以為就如往常的一次博弈罷了,沒想到這次風(fēng)波漸漸開始脫離了我們所有人的預(yù)測,馬上就要變成一場風(fēng)暴了。將來還不知道會怎樣!
“賣糧的事才漲價一天,結(jié)果孫策也開始賣米了,我們可因此積壓了不少貨,我正琢磨著什么時候恢復(fù)原價呢?,F(xiàn)在孫策又頒布了科舉令,只怕日后我們官場上的分量也要輕了。還是留一線吧,不要做的太過分,若最后斗不過孫策,我們郝家也不至于······”
老爺對孫策的忌憚讓老管家有些不理解,他走出了郝勝的書房,不禁感到有些心頭沉重。
江東四大世家的郝家尚且如此,其他世家又會怎樣?
老管家不覺看了看灰沉沉的天空,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難道真有世家要在這場博弈中衰落了?
······
“聽說陳家也和孫策鬧翻了?”
角落里,一個聲音幽幽問道。
沈浪一臉猙獰狠狠道。
“不夠!不夠!只要喬玄和郝勝那兩只老狐貍不敢真正和孫策決裂,其他世家就下不了這個決心!”
“你就這么想甘寧死?你不怕沈家因此毀了?”
那個聲音又問道。
沈浪慘然一笑。
“以前,我小心翼翼地維持著沈家,讓沈家成了江東第一世家。我很自豪!但是,自從儈兒死后,我忽然想問自己,這些東西對我有什么意義?”
“有什么意義!”
“我身邊只剩下些搖著尾巴,盯著我的錢袋的奴才?!?p> “只剩下些戴著面具和我虛情假意地談著生意的商人?!?p> “我的發(fā)妻早就死了,剩下些小妾也都盼著我早些死,好分我的家產(chǎn),好去找新的相好?!?p> “我只有儈兒一個兒子,現(xiàn)在他也死了?!?p> “我老了,也不需要什么漂亮女人了,也生不出兒子了?!?p> “我什么都沒有了?!?p> “我什么都不要了?!?p> “我只要甘寧給我的儈兒陪葬!”
沈浪的眼中只剩一片空洞,亦如他的內(nèi)心。
“那為什么不讓孫策也一起陪葬呢?”
沈浪的眼中透出一道光,他看向了那個角落,那是一個戴著鬼臉面具的男子,那面具在笑。
······
另一邊,在太守府里,同樣有三人在煩惱著。
“科舉再過一個月就要舉行了。你們可要籌辦好!這次科舉對我們的發(fā)展至關(guān)重要?!?p> 孫策一臉嚴肅地說道。
季書點點頭笑了。
“大哥,這件事的重要性我們清楚的很,該安排的都已經(jīng)安排人準備了,你不用擔(dān)心?!?p> 周瑜收起紙扇,瞥了孫策一眼,嘆道。
“比起這個,你更應(yīng)該關(guān)心下錢的問題?!?p> 孫策一愣。
“沒錢了?”
周瑜臉上有些疲憊。
“自然還有點,不過怎么也要未雨綢繆啊。我們?yōu)榱似蕉Z價,用的是往昔的價位,和袁術(shù)買糧的價錢也差不了多少。算上運糧和雇人的錢,我們是虧了錢的。這次又要舉行科舉,錢越來越緊張,豈是長久之計?”
入不敷出啊。
“那怎么辦?”
孫策瞪大眼睛。
周瑜摸摸下巴,沉聲道。
“是時候拜訪下喬家了?!?p> 這時,浮上孫策腦海的是一個美貌少女翩翩而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