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患者（三）
?。牐?p>中午，我按照平常的時間回來，每次看完惠子，人都感覺比較累，說不出原因，也許就沒有原因呢。自己的心里作祟。
推門進去，父母坐在大廳那兒。桌面上一袋一袋的，應該是禮物。阿菲笑逐顏開地應上來說道：“你看，爸爸媽媽回來了喏。”
所謂“久別勝新婚”，這句話用在這里，也很合適，一段時間沒見，我竟也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給他們深深的擁抱，情濃于水，說的難道與此類似？！
午飯，算是團年飯了，這樣分別近一月之后的團年飯多少顯得有點凄然，讓人黯然神傷。我們三個，加上阿菲，四個人坐在桌前畢恭畢敬地坐好，仿佛隔開一段時間，大家都不是中國人了，不會使用筷子似的。
客套話說了一大堆，母親關愛尤憐地說，“來，多吃點。沒見你幾天，好像消瘦了不少呢。嗯哼？”說完，往我碗里遞了一塊炸雞中翼，在另一個碗里填滿了湯。阿菲接過勺子要幫忙，母親連忙推開，我感到陣陣的暖意。
“最近有客人來訪？”父親突然問道。我覺得話里有話。
“對，那些生意上的朋友，我有你的吩咐去應付；親戚朋友們也有打點得比較利落。一切都安好?！蔽疫叺皖^吃飯，如實回答，仿佛有種種未知在等著我回答。
“嗯?！备赣H深吸一口氣，“你的近況可好？”
“還行?！蔽乙Я艘豢谌?，填滿了嘴巴，騰不出位置來詳細回答，只能支吾過去。
“前段時間，有個女生住在咱們家？”
父親若無其事地說著。母親和阿菲也平安無事地安靜進食，仿佛對此事早已耳聞目睹，比誰都清楚。我知道阿菲在父母的面前已經交代了一切，說得也是，既是主人，也是“米飯班主”，怎么能不惟命是從？！既然阿菲已經和他們“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了，心想著，一定得如實說出實情才好。當然，我知道，紙是始終包不住火的，真相公諸于眾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對。她身體有點毛病，所以來這里住一段。”我本來想將事情的過程有始有終地描述一遍的，但是說到第一句，已經沒有說下去的理由和勇氣了，只能繼續(xù)扒著碗里幾乎給我清空了的米飯。
“你這樣做不太好。嗯哼？！”
“對不起，我應該先知會你們的?！?p>
“不是這個意思，本質上這件事情就比較復雜，輪不到你管。嗯哼？！”
“我有考慮過后果？”
“后果？”
我點點頭。飯已經吃得差不多，阿菲幫忙把碗碟端走。父親下了臺階，移到電視機前。我尾隨著過去。
母親接過話茬兒，“那現(xiàn)在情況如何？”母親看似關切惠子的病情，實際上是關心我能否脫離于事情之外，當然，我也很理解的她的這種做法。
“還在醫(yī)院?！蔽业卣f。與其說我不能反抗點什么，不如說我不想辯駁，增加自己心理上的負擔，這是很痛苦的，我?guī)缀踅邮懿涣怂麄兊睦淠?，盡管他們是我的父母。
“這就是你所說的‘后果’了，嗯哼？”父親的連連質問，我無所適從，然而也不無道理，這是最關鍵的所在。
是啊，我到底要怎么做啊，我從一開始就已經泥足深陷，如今想抽身出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有氣無力了，身不由己地繼續(xù)陷不該屬于我的愛恨情仇里面。我是個快樂主義者，今番之事，卻無論如何也讓我快樂不起來，想到“快樂主義”也不能讓我高歌猛進，淪為回天乏術，那該怎么辦，怎么辦？
我在心里祈禱著西門微瀾的回來，但這又非我所愿，人生最大的矛盾都一下子的集中于此，我像處在一片巨大的黑暗中，看到周圍的人都在目不斜視地盯著我，看猴子表演似的，我感到反胃，吃到肚子里的東西立刻吐出來，五顏六色地吐出來。
“對不起，我想上樓去休息一下?！?p>
“嗯。好的，好好休息一下?！蹦赣H十分關心地說道。
父親轉過身，想要說點什么，但是又忍了回去。于是，我轉身上樓，度過這難熬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