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之下,楚行只能硬著頭皮跟著達爾虎兔趕往達爾部落。
達爾虎兔一頭霧水,卻不敢說什么,畢竟眼前這位,是少汗主的諳達,土默特部的貴客。
而俄木布歐則因為要替父汗處置事務,沒有跟隨楚行前去。
待見達爾虎兔平安歸來,達爾部落的牧民們,由衷發(fā)出一陣陣歡呼之聲。
楚行看的真切,知道這位首領,在部落里算是深得民心了。
而當趙甲與玉箏從大帳內出來的時候,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中,趙甲竟然直接跪下了。
“竟然連累大人至此,趙甲有罪!”
楚行尚未開口,一旁的田見秀惱怒道,上前指著趙甲說道:“你到底是誰?我好心收留你,養(yǎng)你成人,你卻要騙我?”
本來只是順口胡謅的借口,誰能想到,打探消息的趙甲,竟然就是達爾虎兔的諳達,所以眾人還是很驚愕的。
楚行的神色反而淡然了許多,他環(huán)視了一眼部落眾人,說道:“老田,我來問吧,你的心態(tài)亂了。”
田見秀這才氣呼呼的退后。
“大人且問,小子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趙甲再度叩首,一旁的玉箏也慌張的跟著跪在地上。
達爾虎兔沒想到,自己的諳達竟然真的是眼前這位貴人的奴仆,知道事情反而變得麻煩起來,也跟著跪在了地上。
“貴人,我這兄弟嘴笨,還是讓我來說吧?!边_爾虎兔開口道。
“也可以,今日我受俄木布諳達之托,特意為你去求情,你們起碼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吧?”
“烏爾罕是額撒殺的,”達爾虎兔低聲說道。
“當我癡傻不成?他一個人就算是可以殺了烏爾罕,如何屠戮烏爾罕的部落?”
“部落是我率眾屠殺的?!?p> “那你兄弟二人為何不遠走高飛,反而你自己前去認罪呢?”楚行盯著對方說道:“不要跟我說,今日與大汗說過的鬼話,我是不信的?!?p> “一切是我的謀劃!”達爾虎兔毫不猶豫道:“諳達得知我的困境之后,有意讓我南遷,歸附大人您,但是我心存憂慮,擔心被他利用,畢竟我們諳達多年未見,所以我故意透露烏爾罕歹毒之事,故意試探他是否對達爾部落誠心?!?p>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楚行面無表情的問道:“我問的是,你們殺了人,為何不遠走高飛,或者去投奔我,反而要去找大汗認罪?”
田見秀也瞇縫起來眼睛,他現(xiàn)在很憤怒,他覺得他多年的善良被人利用了,還陷恩主于麻煩的境地,這是他的不對。
沒辦法,自從進入楚行這個團隊以來,自己未曾立下任何功勛,反而不斷被人恥笑,這讓他內心非常的痛苦,本來他想著是金子早晚能發(fā)光,沒想到這邊兒還沒發(fā)光呢,自己的手下人又給自己惹下如此禍事。
達爾虎兔卻抬起頭來,昂然道:“我兄弟信得過大人,我如何信得過?這些年漢人欺負我們的事情還少嗎?所以與其信任大人您的仁慈,不如相信利益。我有意將達爾部落一分為二,青壯由我?guī)ьI,為大汗作戰(zhàn),一來盡土默特子民之責,二來壯大自己,可以為大人您提供更多的方便。而老幼則由額撒帶領,雖然都是老幼,但是也可以從事生產(chǎn),幫著您圈養(yǎng)牛羊?!?p> 楚行和田見秀詫異的對視了一眼,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部落首領,竟然有這般復雜的心思。
“今日我認罪,雖然有堵得成分,但也有幾分底氣,雖然您是貴人,但是一個小小的千戶官,也難以抵擋大汗的怒火,還不如由我親自認罪,講明事實,我部的少汗主英明仁慈,自然不會看著我去死?!?p> “一分為二,你帶著青壯為大汗效力,而額撒帶著老幼,投靠我,分散風險,各自下注?!背邪欀碱^道:“所謂效忠大汗,壯大自己,其實也是為了警示我吧,時刻告訴我,在外面還有一支騎兵,若是我敢對待你的子民不善,你隨時可以帶人殺過來?!?p> “其實你考慮過一個問題沒有?那就是我若是不接收你的子民呢?”楚行問道。
“沒有,”達爾虎兔很是誠懇的說道:“誰能想到,大明的一個千戶官,竟然能跟我們的少汗主是諳達呢?這也是今日我如此坦誠的原因,如果能合作,達爾部落則是您最虔誠的部下,若是不能,我便讓額撒領著族人向西遷徙,不管大汗怎么說,河套是呆不下去了?!?p> 楚行心中暗暗無語,必須西遷活命,就連達爾一個小小的部落首領都能看的清楚,卜失兔汗為何就變得那么固執(zhí)了呢?
要知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你確實是個聰明人!”田見秀在一旁說道:“我有一點不理解,若是想要額撒信任你,他刺殺了烏爾罕就可以了,為何你要屠戮了烏爾罕的部落呢?”
“是因為信義!”達爾虎兔肅然道:“我使用計策去騙兄弟刺殺烏爾罕,但不代表我不愛我的諳達,我不允許他身陷險境,所以當他進入烏爾罕營地的那一刻,屠殺就已經(jīng)開始了?!?p> 這么一說,連楚行都被震撼到了。
眼前這個少年首領行事,心思縝密,一環(huán)套著一環(huán),假以時日,肯定能成為一方人物。
“大人!”趙甲再度叩首道:“我殺烏爾罕,是給達爾部落立投名狀,而達爾部落屠戮烏爾罕部落,何嘗不是達爾部落給您的投名狀呢?雖然我諳達可以從軍為大汗效力,但是我們部落肯定成為其他部落厭惡和吞并的對象,此時我們不投靠您,還能投靠誰呢?希望大人開恩,收留我們?!?p> 這話說完,那清秀的玉箏姑娘,一臉垂淚,心疼的拽著趙甲的手臂。
田見秀的臉色終于不是那么難看。
畢竟嘛,整個事件雖然有波折,但是最終的結果,還是自己的奴仆,給恩主帶來了一個部落的老幼。
這是實打實的好事??!
不過,楚行倒是有一個別的問題想問,“整個土默特部,都處于一種動蕩不穩(wěn)的狀態(tài),你率人屠戮了烏爾罕部落,就不怕引起動蕩,導致土默特部徹底崩潰嗎?”
“回稟貴人,對于大汗的不斷征調青壯,各部落其實早就無法忍受,在動手之前,我們已經(jīng)暗中溝通過了,這一次由我動手,為大家探一條活路,若是可行,將來會有更多的不多,主動內附?!?p> 楚行的眼前瞬間閃過了今日所見各個部落話事人的表情,原來土默特部,真的已經(jīng)到了分崩離析的邊緣了。
也難怪卜失兔汗沒有殺達爾虎兔,而是選擇要重用他,實在是人心到了不得不安撫的時候了。
若是如此,那林丹汗確實恐怖,同時也意味著土默特部,距離滅亡不遠了。
若是土默特部終究會滅亡,那么他們最終的殘余力量,自己是否可以吸收呢?
話說,楚行雖然跟俄木布是諳達,但是卻不會因為個人感情,而干涉自己對于未來的決斷。
楚行頓了頓之后,又問了一個新的問題,“暗中勾結其他部落,做背叛大汗之舉,你就不怕有人走漏了風聲嗎?我與俄木布終究是諳達,你就不怕我告發(fā)你們?”
“人怎么會背叛自己的利益?”達爾虎兔絲毫不慌亂道:“林丹汗并非仁主,我們土默特部,沒有人愿意投靠他,而漢人對待內附的族人,素來是不錯的,而且您也一定需要人手,所以我斷定您不會這么做的?!?p> “也罷,也罷,這件事情的后續(xù)便交給我來處理吧。”楚行是不大信這種事情不會走漏風聲的,別說是未來,單單是眼下,一個達爾部落的內附,都會引起卜失兔汗的懷疑的。